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相逢不尽平生事,春思入琵琶。
罗诗婴背着江亦姝一步步下了似风山,她特地避开了魔界来接应江亦姝的人,让魔尊心急火燎又无可奈何地给谢淮舟传了个信……
待二人下了似风山,她便将江亦姝横抱起来,走砂踏雪的轻功运用到极致,以怀中的人来此山的一半时间,回到了青鸣山。
她走了后山十三里栀子花林的小路,这里只有她二人能不受阻拦的进去。
在来的路上,罗诗婴无法为她输送灵力,这会让她体内的魔气顺着血脉四处流窜,与灵力横冲直撞,更加痛不欲生……想不到她堂堂绫罗宗师,修真界四百岁剑道魁首,竟也有今日这般鞭长莫及的时候。
心余力绌。
今晨落下一筐细细绵绵的雨丝,罗诗婴一步步踏在飘在软泥上的纯白栀子花瓣上,瓣尖稍有些许泛黄……
江亦姝的右手几乎在似风山上便已被磨烂了,如今血泡糊骨,露出的骨头比周围的栀子花还要白净。
修真之人不怕受伤,可她这伤得也太瘆人了,可罗诗婴却瞧着那一寸寸白骨,目光不移地盯了好几个日夜……
浓郁幽森的魔气早已浸注在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里,尤其是右手。
罗诗婴那时在山洞里,只得简单为她包扎,止住血,取下缠绕的衣纱后,伤势更加严重,甚至开始流脓。
“定是被捂太久,感染了……”罗诗婴心道。
她原先一身鲜红衣袍,此时早已被江亦姝的污血染得发紫,两人穿梭在十三里无暇的栀子花林中,色差感强烈无比,惊心夺目。
……
罗诗婴抱着江亦姝去了一个熟悉的地方——玉妃洞。
不久之前,江亦姝每一日都会来玉妃洞前观望,她希望罗诗婴一出关,便能望见她撑着对方衔挂着银铃的油纸伞,靠在一棵栀子花树下无尽等待……
而今在罗诗婴心中那个乖戾娇纵的徒儿,体无完肤窝在她怀里,昏睡之际时不时微颤一瞬,颤在了前者的的心尖儿上。
玉妃洞中,有一汤池,可滋润元神之境。
罗诗婴如今首要任务是处理好自己徒弟的伤势,随后再顾及自身突破之事。
她将江亦姝安置在玉妃洞冰冷的寒床上,下边儿垫上了厚厚的羽绒被,江亦姝身上的血都凝固了,此刻搁在柔软的被子上,也不会把它浸湿……
罗诗婴很快取来一系列医疗工具,又带来两件狐毛大氅。
她一寸一寸剪开黏在江亦姝伤口上的布料,用汤池中的涣骨水,轻柔地擦拭在每一处肌肤上。
玉妃洞中的汤池,又名洗髓池,浣骨疗伤有奇效。
可对于身上沾有魔气的人来说,这个过程亦是万分痛苦……宛若割肉剜骨一般。
……
江亦姝痛得直冒冷汗,她被痛清醒了,虚睁开一只眸子,微微侧头瞄着罗诗婴,问道:
“这是什么药……这么痛……”
她不说话还好一些,她一说话罗诗婴就心疼得受不了了,沉默一瞬回答道:
“洗髓池,可洗濯你伤口上侵染的魔气,以免感染。”
“但心脉里的洗濯不了,得等你外伤好了再说。”
罗诗婴把从她身上裁剪下来的布裳丢在一旁,江亦姝感知到一阵凉风……
……她好像被剥光了!
“你偷看我?”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的精神顿时间好了几分,两只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罗诗婴白皙的脸颊。
后者手上动作没停顿,拉过寒床上的两件大氅,搭在江亦姝身上,捂了个严实……
两件大氅上下并齐自胯骨处分界,严丝合缝。
……
“我这叫光明正大地欣赏。”罗诗婴与她开着玩笑,眼底却透不出一丝笑意……
讨论这个话题似乎能够减轻江亦姝身负痛楚,她嘴中呢喃:
“我也要……看你。”
罗诗婴:“……等你伤好,来扒我衣服罢。”
江亦姝的嘴角轻扯了扯,她一刻也不停歇地望着罗诗婴全神贯注低垂的杏眸,真想一直这样望着她……无论外界发生任何事,也不能打扰……
——藤栩殿。
凌霄收到了芊雪殿的秘密来报,更准确地说,是绫罗宗师的一个诉求:
等罗诗婴再次闭关突破时期,他要帮忙照顾对方的徒弟,还不能让其他人知晓,包括凌霄的三个弟子。
凌霄早就猜测江亦姝独闯似风山一趟没好事,难道要走他大弟子同样的路么?
他这次罕见地答应了罗诗婴的请求,并且途中没有常见的贫嘴互怼加推迟……
……
江亦姝不知何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再次醒来,躺在芊雪殿内的大床上……
她身上的伤口已被罗诗婴一寸不漏地处理完了,并且敷上了药膏,不过她怎么觉得,这药膏的味道有些许熟悉呢?
“诗婴。”她轻声喊了一声。
罗诗婴恰好走过来,还端了一碗米汤。
江亦姝:“你把我给你摘的‘酸模’给我用了?”
罗诗婴点了一下头,“我说过,我只需要两朵就够了。一朵内服,一朵外用。”
外用自然是磨成粉末倒进玉妃洞那泉洗髓池当中。
她在江亦姝脑后又垫了个软枕,“把汤喝了。”
江亦姝瞥了一眼米白色的汤面上还浮着的棕色粉末……
“……”敢情她冒死得到的东西全给自己用了。
罗诗婴观察她的神情,一眼看穿她在想什么,又开始哄骗模式——
“不饿吗,还是尝尝罢。”
“乖徒,为师可是熬了很久呢。”
“来小姝,张嘴……”
江亦姝深知自己拗不过她,还是听话地将整碗汤缓慢喝下……
她的四肢,已然太久没有活动过,此时麻木无力。
感觉到皮肤上毛绒绒的温度,她低头一看……还是在玉妃洞中的状态,不着寸缕地藏在被窝中……
江亦姝:“罗诗婴……你敢不敢脱.光了和我躺一起?”
被唤到的人堪称毫无羞赧之心,她笑着回应:
“那你敢不敢亲自来扒?”
她说罢,江亦姝还真的想要探出手去……
不出所料没成功,还被对方嗤笑一番——
“呵……别乱动了祖宗!”
罗诗婴又问:“冷不冷?”
江亦姝微微摇头:“热……”
“看来狐狸毛很保暖。”
江亦姝:“我觉得你脱.光了更保暖。”
“啧……”许是罗诗婴太久没有和自家徒弟这般无忧无虑地畅聊,都快忘了江亦姝是个没规矩不知分寸的逆徒了……
她调侃道:“整天就知道觊觎我!还不如多练会儿剑……”
话音未落,两个人都沉默了……
罗诗婴明知江亦姝因她受了重伤,今后留下隐疾,右手很难提剑。
江亦姝撇开了目光,望着窗缦,很久之后才小声说:
“我伤心了,你要补偿我。”
垂死病中,大弟子独有的傲娇依旧风范犹存……
她都给台阶了,罗诗婴还能不下吗?于是后者立马回答:
“小姝想要什么?”
江亦姝起了坏心思——
“谢淮舟曾和我说,世上最难的事,便是与你双.修……”她炙热的眼神再次转移到床边人身上,这次不只是眉目,还有罗诗婴的鼻子、嘴唇、下巴……白皙的脖.颈,埋在衣领下,露出半截的锁骨……
江亦姝:“是吗?”
其实罗诗婴早就看穿了江亦姝的心思,只是装傻充愣罢了。
可那人现在点明了,她又该如何逃避?
……
须臾,罗诗婴想出一句完美答案——
“他又没和我双.修过,你听他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她敢保证,江亦姝所言绝不是谢淮舟的原话,定是小姝在添油加醋!
江亦姝瞪大了双眼,声调都高了几分:“你还想和他双……”
“不想。”罗诗婴打断了她 ,恐怕再说下去,自己徒弟就要气急败坏,急火攻心了……
“好了,等你伤好再说这些,现在先休息,睡着了我给你换药,免得你醒着害羞。”
江亦姝:“我不害羞。”
道完这四个字,她被猛地捂住了眼睛,眼皮上传来的热源,比狐狸毛还温暖……
将她贫嘴的思绪烫乱了。
……
江亦姝外伤差不多痊愈以后,是在大半个月后,若是没有“酸模”相助,恐怕她要躺大半年。
罗诗婴也该进玉妃洞修炼突破“无心”了,她放心不下江亦姝,托好友凌霄每日来照看几个时辰,其余时间,外人不得踏入芊雪殿半步……
她加强了宫殿的结界,可谓是比青鸣山上的护山阵法还要强势。
连谢淮舟也不能进来……
如今能随意进出芊雪殿范围的,只有江亦姝、凌霄,以及她本人。
罗诗婴告诉江亦姝,在她闭关期间,不许进入十三里栀子林,江亦姝起初当然不听她的话,还想如上次一般,来玉妃洞前观望,即使看不见自己……
直到罗诗婴嘱咐她,若是来栀子林,可能会影响她的气息与心境,江亦姝这才止了步。
实际上,罗诗婴只是希望对方能好好修养,别整天东奔西窜……
江亦姝只好在芊雪殿品着茶,与从前看不惯的藤栩殿主人凌霄,大眼瞪小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