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晦嗓音含笑:“我刚刚还在跟自己打赌,......赌你午夜前会不会回头。”
时潇挑起眉,嘴角微勾,神色坦然:“如果我一直不回头,你能怎么办?”
林晦一愣,很快又笑起来,伸手揽住时潇,闷闷地说:“反正我不等,零点之前,肯定得让你回头看我。新年快乐,时潇。”
“嗯,新年快乐,林晦。”时潇手掌安改变抚似的轻拍,只是轻微的姿势,原本因为林晦亲昵之举吸引来的视线立马转化成对社会主义兄弟情的无视。
只是,时潇隐于大衣兜中的手,从回头看到林晦那瞬间后就没松过半分。
时潇几乎是被硬拖着走到辆红色机车前,昏黄灯光下,流线型机体熠熠生辉。
垂眼打量片刻面前艳红色的肌肉怪兽,时潇微微偏头看向眉眼含笑的林晦,这才发现某个家伙规规矩矩套了整身红白色骑行服,视线略微在林晦身下停留一瞬,又极快速度收回。
“两个离合?后手刹改了?啧,还加了三箱,你要求加的?”垂手摸着油箱,时潇弯唇不羁嘴角微勾。
林晦一愣,脑海里使劲翻腾出改装师当当初说的话,半知半解转述:“好像说什么控制速度?还有什么循迹过弯,我不懂,原厂的基本没让他改,就提了一个要求加个三箱,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沉默。”
时潇整个人懒散斜坐车座上,眼角带笑,拖长尾音,他当然知道,但他想听这个闷葫芦亲口说。
“为什么加三箱?不看你仿赛和巡航了?”
三箱挡着,林晦无处可坐,委屈巴巴收着力靠油箱上,摇了摇头说:“带不了你,不舒服,我试了。”
时潇挑了挑眉:“手套脱了,把我头盔拿来,自己后面当挡泥板去。”
车是新的,他要的这些东西自然在此之前没有,可时潇偏就知道有人肯定备全了。
果然,下一秒,林晦从箱子里翻出全套哑黑色头盔和护膝,甚至——
时潇眼睛不经意瞥到下侧箱子里的一抹红。
而且,似乎有某人不想他看见的东西。
时潇拿起那束被黑色包装纸扎朵红艳欲滴的郁金香,红得扎眼,九朵,唯独其中一朵角上些微破损。
“哎,时潇,你别拿那个!”林晦来不及阻止,连忙出声。
时潇眉头微挑,神色懒倦开口:“为什么?”
“......有一朵破了,只剩八朵了。”
他想跟时潇永远在一起,不想要八朵。
时潇轻笑出声:“可是我看到了九朵,头伸过来。”
停车的地方很巧妙,离大路并不远,却鲜少有行人经过,时不时就能听到行李箱滑轮碾压地面声。
甭管明面还是私下,时潇从不是主动的人,今儿却好像吃错了药似的。
从下巴被捏紧接唇舌贴来,只稍纵即逝的几秒钟,林晦哪怕人被撩得变得晕晕乎乎,却没放过到嘴的鸭子,本能抢过主动权回吻,长臂一身揽紧时潇,灵巧撬开并不密闭的牙关,炽热缠绵。
脆弱的花瓣被相拥的两人无情挤压,最后只剩最中心完整两朵得以幸免于难。
额前的碎发单手向后拢起,头发顺着手指间的缝隙散落出来,本该潇洒不羁的动作,却因动作主人略肿的嘴唇染上异样**,甚至漫上胭脂色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怀里拥着残存的花,时潇空闲的右手伸过去,另只手熟悉地单手系上头盔,漫不经心下套:“......手机,来的时候走高速了没?”
林晦递过手机,嘴角微抽,他可不想去拘留所过年。
“——我可不敢,走的乡道和国道。两证都带了,时潇,你什么时候考的证?”
......早知道时潇有证,他用得着硬生生挤时间考。
划开地图软件,时潇没绷住。
林晦没退后台。
眯眼扫过导航记录轨迹,时潇语气狐疑:“你来的路上很堵?”
林晦正研究怎么能坐上后座,随口回:“没,路上车都没几辆,估计都回家过年了。”
时潇哑口无言,导航上统共30公里的路,林晦骑了快一个小时,最高时速竟然高达34。
下一秒,时潇垂眼睨过眼前性能猛兽,斜觑着林晦无声倾诉。
......宝贝儿,你受委屈了。
挺顺利的,除了林晦上不去后座。
时潇忍无可忍。
骑个V4r好歹没骑上狗,坐个ADV后座,半天都蹭不上去。
又一股热源贴来,时潇几乎都快以为某人故意的。
时潇咬着后槽牙,边盯鸡飞狗跳的插曲边指挥:“......先跨前座上去,来的时候怎么上去的,现在就怎么上去!屁股往后挪,蹭过去。”
等好不容易能上路,后面不老实的爪子倏然手擦着他腰扶到油箱,时潇咬牙启齿闷声骂:“......你丫别碰我腰,你以为坐仿赛?腿夹紧,手扶着后面把手。......靠着后面箱子舒服点。”
时潇微俯身前压,油门转动的瞬间,血液随着转速的拉高慢慢沸腾,排气的声浪震颤出一万转的轰鸣,腿下温度逐渐升高——
全黑的头盔下,余光瞥向后视镜里拘谨的林晦,时潇面无表情挺直腰背,慢踩降速减低档,车速稳在35码,高速状态下战斗机的轰鸣逐渐降为怠速下拖拉机叮铃哐啷的闷响。
......啧,他终于知道他十八岁那年,为什么当时有个人带了个小女朋友盘山公路全程40码,被拉爆也乐呵呵的。
肆虐汹涌的风声骤然变小,林晦声音隔着两层头盔传到时潇耳畔,声音疑惑:“时潇,你怎么也骑那么慢?”
跑山满胎,极限压弯,翘头磨膝都干过的某人,脚尖点在脚踏上,双腿微离开滚烫的油箱,漫不经心回:“哦,我骑的不好。不舒服就卸点劲儿靠我身上。”
乡道东边的山渐渐呈现出乌蓝色,时潇兜里那本早已替换成十年期的摩托驾照变得滚烫,几乎要烧穿被风吹着往后鼓的羊绒大衣。
叩叩叩。
时潇撩了眼窗外冬日难得肆意的暖阳,不等里头回应,面无表情径直推开门,腰背挺直,不卑不亢:“张局,我来销假。”
张如海当刑警多年,自然看出眼前垂手而立看似神情恭谨的时潇,一个假期变了不少。
那气质,从前的时潇自然也有,只不过从前一直被他自己束着本性压着,如今倒是显露出来一二,倒是跟张如海印象只见过几面的肆意少年搭上了线条。
冷不丁想起从孙祈年那听来的消息,张如海嘴角微抽。
他难得大方一口气批了时潇八天假,这小子回江城才用了不过四天时间,就干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让他妈坚决跟他爸离婚决心,张如海现在才知道邢楠私下里不止一次跟孙祈年说过想离婚,不过因为一些事一直没能下定决心,而且有限制,他俩这婚没那么容易离。
不过,第二件事——
张如海目光如炬看向表情淡漠的时潇,扬声诘问:“时潇,你去江城市局干什么了?为什么没有提前打报告?别跟我说,你真的只是义务当顾问去了!”
时潇半阖眼皮,这件事不可能瞒住张如海。
卷宗转过来的时候,张如海自然会经手。
“追一个案子,张局,我以前跟您说过——有人特意跑到江城市局附近打听我的事,刚好曾瑜跟我说其中一滞留的再次进了拘留所,所以——”
张如海眉头紧皱,神色间快速闪过几丝疑虑,刨根问底问:“那你为什么不按手续提回来再审!人本来就是洪城的,为什么要在江城审?时潇,你的规矩呢!”
时潇长眼黑沉沉地压着,神色淡漠:“张局,事急从权,您不可能不知道,该走的手续我一个不落地全走了,包括审问田振锋的,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既然有人为我们创造了条件,为什么要把田振锋提回来?”
这话一出,张如海整个人周身气势几乎沉了八个度。
时潇不为所动,漫不经心地补充:“人多眼杂。”
“时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在质疑我们汝麓分局系统内部的和谐吗?”
猛地掌心拍桌,声音大得出奇,张如海怒了:“你以为你让吴漾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我们这些领导班子不知道?”
死亡三连问,时潇却没留思考时间。
几乎是瞬间,时潇一点头,掀起眼皮看向张如海,语气毫无波澜:“本来相瞒的就是有心人,怎么会想瞒您呢?但是,张局,林晦当初遇袭的事儿,白榉的事儿,您能不记得?她话里的意思可不只是她一个人,‘姐妹们’代表的意思,您不比我清楚?”
“无凭无据的话,你敢信,时潇,你的冷静呢?”
听到时潇堪称挑衅的话,张如海怒火更是无法压抑:“林晦他本身的情况你不知道?又被注射药物,没监控摄像佐证,现场指纹□□证据都没有,时潇,就算因为你俩的关系,你轻信了林晦的话,你凭什么笃定这件事跟局里有关系?时潇,那根注射管上可是只有林晦自己的指纹!”
时潇在现场,自然也是看到角落那根闪着暗光的针筒。
这事儿几乎全托梁有志班子查的,所以汝麓分局里头除了少数几个人,没人清楚,里头就包括主人公自己。
时潇没避讳,眯着眼回:“张局,在这件事上,我没信过林晦。甚至于那根针筒上指纹只有林晦的事,我也没透漏给任何人,验指纹的人也是您找的——”
“但是林晦是你保的!”
张如海语气森寒,盯着眼前仿佛脱胎换骨的时潇,几乎是指着鼻子骂:“没有证据的事,提都不要提,夜总会你也查了,监控你也调了,庆隆,市局痕检你调了个遍,甚至于现场一层楼的包厢,你都验了,打斗痕迹呢,□□证据呢,就算那地方本身就是鱼龙混杂,证据清洁度不够,但是为什么有人舍得下一个大局就为了笼住林晦一条鱼呢!”
时潇叹了口气,他虽然打心眼里讨厌他爸,但张如海是他爸信得过的老朋友,又是系统里出了名的公正严明,有些话,他自然还是信的。
张如海跟时清河之前是战友,甚至于他妈和孙祈年相识前就认识。
这层关系不是保障,而是时潇给予最基本信任的基础。
“药物不对啊。张局,针管里残余的药物浓度,毒理那边鉴定出针壁上原本药物剂量,加在一起注射到正常人体内,怎么可能只是记忆出一点问题呢?”
时潇捏紧眉心,压抑着声说:“严重点说,甚至会致死。张局,但是从现场来看,......他们明明有条件把林晦一起带走,一丁点证据都不会留,可是,他为什么偏偏留下林晦呢?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隐患?”
张如海试图从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找到他为林晦开脱的证据,自然未果,冷哼一声,抬眼看时潇:“铺垫了那么多,你的推测呢?说说吧。”
他就说这小子走前,特别提的那嘴让他找齐修安联络人的事儿没那么简单。
鬼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