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哔。
林晦睨了眼腕表,啧,他还不如自己去。
“你着什么急啊,你对象又不回来。”
五分钟后,两个指头捏着就差被催爆的手机悠悠哉晃出来,聂双一脸无语,自觉歪进后座,小孩子玩心重,快半夜玩心还没消停,回来好不容易补觉又被夺命连环call。
容易吗他?
何况他才没兴趣坐某人的位置,他巴不得林晦把他当老板供着。
“今儿晚上又得守岁,我现在不多睡会儿,晚上怎么守?上次是妈不在家,你跑的脱,这次你可别想跑了。”
林晦没吭声,他要是想跑,照样跑的脱。
不过时潇又没在,算了。
林晦随口嗯了一声,敷衍着应下,又问:“聂双,成思皓怎么回事?”
聂双动作微顿,头也不抬回:“怎么?他骚扰到你哪儿去了?不用管,删了,要不是我现在有合作跟他接洽,早给他删了。”
“行吧。你俩当初的事儿,我还是没弄明白,你怎么能把他当成姑娘?真是当初眼镜没配好?”语气满是戏谑,林晦说:“就算是喝酒也不能喝一个月。”
聂双撇了下嘴,微向后靠。
半晌,聂双说:“当时信口胡诌的你也信,都多久的事儿了,要问不早问,你时间线再长一点,我能记住才有鬼,那次被下套了。跟人打了赌。赌约一结束,人自然就甩了。”
“誰下的?成思皓。”林晦略一思索,自问自答。
“嗯,跟有病似的,不过也无所谓。”聂双挑挑眉,促狭一笑,“那一个月,啧,聂双女朋友的标签算是刻他身上了,想洗掉可没那么容易。”
......说实话,成思皓那次是捏准了聂双怕麻烦的心理,针对性太强的局,聂双就算折了自己面,也不会钻,当时联谊在场女生其实也不少,但是聂双于情于理不会选。
他自己无所谓,要是真选女生,对女生怎么都算都是伤害,风言风语不是闹着玩的,选男生虽然有点偏,当个玩笑其实也就过了。
主要聂双有点看脸,一群歪瓜裂枣里他也得选个拔尖的,就随意点了成思皓,后来发现是这小子做的局,他自然得报复回去。
林晦嘴角微抽,他有时候也不了解聂双脑回路。
......报复手段特幼稚,跟有病似的,损敌一千自伤八百。
现在在有些人眼里,成思皓自导自演做戏的成分也含其中,但不明就里的人眼里,聂双明晃晃地还挂着成思皓男朋友的牌子。
不过——
“被绑架那次有没有成思皓手笔?”林晦眸光微闪,问向聂双,“我知道你最近又跟成思皓接洽了,跟这有关系没?”
聂双轻描淡写摇了下头:“应该没,那次主要烦得很,成思皓身份搁那摆着,我一时半会儿甩不开,索性出去溜达溜达,就被人钻了空子,但是,林晦,这事能知道的人不多,你懂我意思吧?”
气氛骤然一滞,聂双靠在后座闭目养神,施施然又说:“没证据,消息这东西虚得很,只能证明他从来就没放弃过,最该庆幸法治社会的人是他。最近成思皓脑子跟抽了似的,变着法往公司送合作,合同条件还定的特别舒坦,......所以,有钱不赚王八蛋。”
林晦眉头紧皱,沉默半晌才开口:“行了,慢慢来吧,你也注意点,我没空,公司法务部那儿你也得分心盯着,斟酌仔细看看定好的条件,别被钻了空子,赔不赔的无所谓,别把自己搭里头。要是缺钱——”
聂双闻言哂笑出声,打断说:“嗯,早让人盯死了。被下过一次套已经够恶心了,再被下一次,我干脆改名算了,哦,你那镜头我拿过去就摔了,别找我要了。”
提钱聂双从没怵过:“真轮下来就你后备资源不足,我还给你塞不了钱,啧,我唯一合法给你送钱的途径就是租你名下房子,限制真多,跟你出门还得你掏钱,真不舒坦。”
“摔了就摔了,要不是你以前不诚心要,我又懒得给你送,早打包送走。”林晦有一搭没一搭回,笑着八卦:“我怎么听说成思皓这次是真心的。”
聂双翻了个白眼:“他真心就真心呗,关我什么事,他真心喜欢我,我就上赶着该真心喜欢他?真心换真心的事儿,哪能有那么多?”
这话刚出口,聂双立马后悔了。
果然,林晦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真心喜欢时潇,时潇也真心喜欢我。”
......麻蛋,想跳车。
聂双突然福至心灵,想到被林晦忘在脑后的亲儿子,提一嘴也岔开话题:“你那大壳绿蟑螂呢?加不起油了?”
林晦促狭一笑,聂双顿感不妙。
“它啊,中央扶手箱太宽了,时潇又不喜欢它,就留家里看家得了。”
聂双捏了下没松过的眉头。
没事找话的自己是真有病。
......恋爱脑真烦,林晦还是赶紧滚去为人民服务。
滴滴滴。
本来马上要到别墅门口,林晦手机突然来条新信息,某人神情还特不正常,跟紧张什么似的。
瞥了眼车内镜,里头林晦哪儿还有刚才黑云压城的意思,嘴角就差咧后头,聂双有种叫不祥的预感。
车大喇喇横门口,林晦回完信息,回头一脸无辜说:“我今年还是守不了岁。时潇已经从他家离开上飞机了,聂双,你懂我意思吧。”
强忍手机砸到某混蛋脸上的冲动,聂双想起一人享受七大姑八大姨的热情就汗毛直立。
聂双恶狠狠甩车门下车半晌,这才琢磨出几分不对。
林晦从别墅开到飞机场最多二十分钟。
聂双转头一想,时潇从他家坐车到飞机场,再从江城飞洪城怎么也得三小时。
林晦想要干嘛,真要有时间,林晦不可能人到了家门口却连门都不进,中间的两个半小时,他要干什么?
“嗯,伯母,您替我跟伯父和大哥大嫂说一声,对,时潇现在要回来,我去接他,明儿我一定早早就来,时潇来不来,这我得到时候问他,聂双已经进去了。好,伯母,那我挂了。”
砰。
不省心的二儿子一脸死意推开家门,原本喜笑颜开的宋熙音登时横眉冷对,碍于电话没挂,语气还算温和:“那别跟我说了,赶紧去吧,开车别千万打电话啊,上次都把自己撞进ICU了,还不老实。”
“就不该让你开车,你们公职人员雇个司机上下班,合不合规矩?聂双,你什么表情啊这是,大过年的拉着个脸,晦气不晦气,给我站直溜了!”
正准备上楼的聂双嘴角微抽:“......”
聂双不知道晦气不晦气,反正他是被林晦气得。
林晦打着方向盘掉头。
他得先回趟家。
闻言,林晦哭笑不得回:“嗯,知道了,伯母,真不合规矩,我上下班都跟时潇一起的,您不信我,还能不信时潇吗?您挂吧,我占着手,实在不方便挂。”
嘟嘟。
与此同时,707径直驶入繁华的主路,为奔流不息的暗色车流添上一抹绿意,一如初春勃发的爱意。
江城。
邢遥硬生生挤开时潇,抢先一步刷起碗。
时潇无奈,接过纸巾擦手。旁边站着看他哥闷头刷。
半晌,时潇叹了口气:“哥,我也不跟你抢了,我上楼去了,有空你去洪城找我,我是真没空来江城。......这些年照顾妈和爸,全靠你一个,对不起。”
借着水龙头的哗哗声,邢遥好不容易才盖住鼻音。
这些年,他没少背着他爸偷偷找时潇,但一想起那个小时候跟着他屁股后面的小粉团子,如今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汉,他还是感慨万千。
“嗯,去吧。妈要不要跟爸离婚,就看她自己了,你放心,我不会干涉妈的决定,倒是你。”邢遥满脸无奈:“你自己注意点身体,那些瓶瓶罐罐我看了,你那不明真相的小对象还挺会送东西的,看着应该是个会养的,你——”
时潇说是上楼,半天没动弹,人松懈地靠墙上,闻言微微摇头。
别的他同意,唯独他哥评价林晦的这个不明真相,他不敢苟同。
保不齐。
刷干净的碗筷一一收回碗柜,时潇笑了,周身那层从踏进家门起就竖起名为隔阂的无形屏障也如初雪消融般散了干净。
总是冷峻严苛的青年男子罕见地耍起宝:“嗯,知道了。有空带嫂子去洪城看花,哥,你自己也保重身体,咱哥俩多少年没正儿八经抱一下,抱一个吧。”
国外飞来,飞机刚下就匆忙回家西服都没来得及的男人这才微抬头,只是眼周那圈红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邢遥张开臂,卸着劲儿拍着难得温和笑着男人的背,声大,却没力道。
这小子,说上警校就干刑警干到现在,干到那个位置说离开江城就离开。
即使没人说,时潇也清楚,他哥这些年心里不好受。
邢遥心里涩得厉害,当初的事是他愧对时潇。
当时他妈不在家,他性子又没时潇倔,他有时候就在想,如果自己当时态度坚决一点,是不是他从小就不服人的弟弟就不用受那么多苦,活成如今的圆滑样子,更不用一个人委委屈屈那么多年,甚至从那边回来都——
“嘶,哥用不用那么大劲儿,我可是你亲弟。”
时潇夸张做起表情,他知道他哥对他愧疚,也知道他爸的性子,他从没那么觉得,当时时清河做的决定不是誰几句话几件事就能变的,遑论当初自己就是那认死理的性子。
所以他爸现在这个样子他挺震惊的,不过也只是震惊而已,伤过了就是伤过了,不是几句话几件事就能弥补的。
邢遥叹了口气,说:“上楼收拾吧,行李收好放边上其他的不用你管,给我个地址,明天就给你寄过去,春运不好挤,你就别带行李了,你嫂子早就想给你寄点东西,不知道你现在地址也不敢寄,正好一起寄过去。”
语气微顿,邢遥转头问时潇:“说到这儿,时潇,你以前给我的那个地址是不是错了,昨天你嫂子才跟我说她给你寄了好多次,快递员说里面没人应,觉得咱家情况又特殊,我又忙,这才一直没给我说。”
时潇神情一僵,很快不留痕迹松懈下来。
地址没错,只是他现在才想起有个房子似乎一直没退租。
“嗯,后来换了新地址,一直忘了跟你说。”
送着时潇上了楼,邢遥才感慨万千地转过身,时潇猝不及防要走,他不能让人妨了,有些东西也得准备。
楼上,时潇很快收拾好东西,出房间前俯身打开压在柜子下的铁盒子,等里面的东西也妥帖地塞进羊绒大衣兜里,这才系上围巾。
最后回头打量了番房间,随即时潇毫不犹豫大踏步走出门。
“妈,我得去赶飞机了,您和哥就别送我了。”
门口,时潇动作轻柔拦住邢楠:“照顾好自己,我爸躲着我,我知道,也理解,毕竟他以为好好的一顿年夜饭被我搅和成散伙饭。”
邢楠毫不犹豫呛:“那王八蛋咎由自取,行了,你别管了,赶紧去吧,飞机可不等你。你也真是,大过年的走,还誰都不让送。”
时潇没提行李,也觉得手上空落落的没个支撑。
“外面冷,您赶紧回去,用不着送,叫的车还有五分钟到大门口,不能让人等不是,我走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飞机比预想的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到了洪城应该得午夜过后了。
座位靠窗,时潇半阖眼,舷窗里俯瞰起云层下的洪城,一片灯火通明,璀璨灯火和闪烁的七彩霓虹相互映成海。
落地瞬间,机舱四下不断响起手机滴滴声。
手指微动,时潇关闭飞行模式,垂眼无声看着聊天框里的无数红点,唯独置顶的那个毫无动静。
人流涌动,眯起眼摁灭屏幕,手机顺势滑进侧兜,时潇沿着踏板拾级而下。
透明玻璃连廊不远处行李转盘人群集聚,时潇没行李,自然全程目不斜视。
乘上电梯到达出发层的时间不过半分钟,越过人群往接机口瞥了眼,时潇视线触及高出旁人一头的男子时微微一顿,随即冷冷淡淡收回视线,半阖眼皮,面无表情地插兜顺着人流往出口走。
直到走出T2航站楼,消息逐一回完的聊天界面才隐到后台,时潇刚准备约车,鬼使神差却走到林晦送他离开洪城停车的地方。
不是空的。
那儿停着辆黑色的奥迪,车主正蹲石墩上抽烟,副驾驶座大开,兴高采烈操着口乡音对着手机汇报,人多索性开着免提。
男子得意洋洋问:“媳妇儿,下飞机没?我门口等着呢,专门提前一个小时占着门口停车位,保准你一出门就能看到我!”
电话里的女声似乎被人踩了一脚,小声痛呼,意识到正通着话,很快咽下,声音中气十足:“我不下飞机能接到你电话,等着!我排队拿行李呢,马上来,你是不是又抽烟呢?信不信我抽你!”
男子夹着烟,搓着胳膊小心翼翼回:“好嘞,媳妇儿,就一根!一根!你是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冷,冻死人了。”
免提里,女生心疼骂道:“笨蛋,不会去车上等,——我拿到行李了,马上出来!”
电话那头响起一阵行李滑轮快速碾动地面的声,中途掺杂着无数声女生道歉的声音:“……对不起。对不起!”
时潇垂下眼,瞥向手机右上角,时间定格在23:58,通知栏依旧没有新消息。
几秒钟后,时潇收起手机,兀自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