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舒的反常导致祝荣一晚上都睡得很不踏实,许久不曾梦见的东西又回到了他的世界里。
那梦是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头刺骨的寒意从脚尖蔓延到全身,冷得他直打颤。
然后是血,泼洒在柔软洁白的雪花上的鲜血,那血太烫了,把雪花都烫得缩了起来,形成一小片凹陷,只是鲜血污染过的雪花并不肮脏,反而显得更加洁白悲壮,他想张嘴呼喊,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四周静的可怕,只有白色,铺天盖地压倒一切的白色。
再之后就是杨采薇,她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吊带裙仰躺在浴缸里,浴缸里的水溢出来,那水是鲜红色的,蔓延在地上像是撒了一地的玫瑰花瓣,是那种开败了的,带着点点黑斑的花瓣,肮脏颓败。她的长发一半浸在水里,一半散落在浴室肮脏的地上,祝荣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张脸白得接近透明。
他想过去拉起杨采薇,可是他越靠近却离杨采薇越远,越远那红色的水却涌出来更多,他只能绝望的呼喊着。
“杨采薇...杨采薇...”
贺清舒从祝荣止不住发抖的时候就猜到他在做噩梦,他看着臂弯里的祝荣,在月光的轻抚下,那双柳叶似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鼻子也皱了起来,细密的汗水从额角渗出。
贺清舒心疼的收紧臂弯,让祝荣离自己再近一些,一只手轻轻顺着祝荣瘦削的后背,一只手轻柔地拂去额头的汗水,他的动作小心克制却带着藏不住的眷恋。
祝荣的神色稍稍好了一点,但很快又急促起来,他的手死死攥着贺清舒的衣领,头不自觉的埋进贺清舒结实的胸膛里,像是一个寻求庇护的孩子。贺清舒看着他纤细洁白的脖颈,伸出手轻轻的揉捏了一下。
祝荣的嘴里含糊着念叨着什么,贺清舒听不清楚,他稍稍低头,将鼻尖埋进祝荣浅色的头发里,头发上柔和的香钻进他的鼻腔,让他有些失神,他的手有些颤抖的贴在祝荣的腰侧,稍稍用了一些力气。
他听清了祝荣的声音,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都凝固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刚刚从炉里拿出来的炙热的钢铁,瞬息就被丢进冰冷的水里,四周只有自己热度消散的雾气。
他一腔炙热的感情好像也随着雾气,挥发在这朦胧的夜色里。
祝荣嘴里喊的是杨采薇,是他前妻的名字。
贺清舒的内心在短短的几小时里经历了两次坍塌。
一次是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祝荣,自己可以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去喜欢同为男人的祝荣,而另一次却是亲耳听到祝荣在睡梦里呼喊杨采薇的名字。
祝荣的声音那样焦急,他是梦到什么了呢,他是不是梦见杨采薇离开他了,所以说因为性格不合离婚这都是骗人的吧,其实他心底一直爱的都是杨采薇。
祝荣不可能喜欢男人,更不可能喜欢他。
贺清舒有些病态的死死把祝荣按进怀里,力气大到睡梦里的祝荣发出了不适的嘤咛,贺清舒的手指狠狠地抓着祝荣的肩膀,他把下巴垫在祝荣的肩膀上,嘴唇贴着祝荣的耳蜗,一遍一遍的低声呢喃着。
“荣哥...是我,我是贺清舒...你看看我...”
病态的声音里带着执着与哀求,可祝荣却在这样的危险里恢复了平静,沉沉睡去了。
祝荣第二天起来时贺清舒已经去准备早餐了,身边只有铺的整齐的床单和叠成豆腐块的薄毯,他知道昨天的担心并没有成真,因为床头柜上依旧放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盛着温度适宜的清水,这是祝荣每天早晨的习惯。
他慵懒的翻了个身,想再躺会醒醒神,却发现自己身上有些酸疼,就好像前一天背了什么重物,祝荣心想可能是最近工作太累了,久坐伤身啊。
起来换衣服的时候,他习惯性的看了一眼镜子,却发现他的左肩上有一块不小的淤青,映在他洁白的皮肤上,像是一朵盛开的蓝色桔梗花,印在凸出来的骨上。
祝荣心想,最近自己挎包里的东西是不是装的太多了,什么时候都把自己的肩膀都压青了。
饭桌上的贺清舒还是一脸心虚,但是状态已经比昨晚好了很多,两个人都默契的没有提起昨晚那些亲密的举动,就好像他们还是那对“兄友弟恭”的好兄弟。
“昨天我去芍药哥那里,听见他的鹦鹉在骂我大哥,我大哥怎么得罪他了。”
贺清舒故作自然的往祝荣的碗里夹着小菜,眼睛却偷偷瞟着祝荣的脖颈,瞟的次数多了就又开始收不住视线,变成直勾勾的盯着看。。
祝荣并不在意,因为他早上照镜子知道自己脖颈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在贺清舒的注视下还是不自然的摸了一下脖颈。
“骂什么了。”
“骂我大哥是大傻子,这可不能让我大哥听见,他知道了肯定得把那鹦鹉卖到滇南去。”
祝荣觉得这个假设好笑,勾勾唇问道:“为什么卖到滇南。”
“因为滇南远啊。”贺清舒的视线挪开,改成直勾勾的盯着祝荣的脸,“而且那边在打仗肯定很危险,芍药哥的鹦鹉肯定有去无回。”
“快开学了吧。”
祝荣岔开话题埋头吃饭,他还是有些不适应贺清舒那太过热烈的视线,他只能下意识躲避。
“还有一周,荣哥,我开学了还能在这留宿么,我不放心你自己吃饭,我不在你肯定又不好好吃饭。”
祝荣是永远抵抗不了贺清舒可怜的,带着点哀求的声音,他点点头压抑着内心的欢喜说道:
“可以,你拿着钥匙随时回来。”
贺清舒雀跃的伺候着祝荣吃饭,如往常一样递过祝荣的斜挎包送他出门,
只是在祝荣转过身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晦暗痴迷。
祝荣洁白的耳后皮肤上,落着几块小小的红色花瓣,在柔软的头发遮掩下若隐若现,像是期待着窥探的红杏,又像是在隐秘的标记。
而祝荣当然毫不知情,只是当他背起包的时候才发应过来,自己一向是右肩膀背包,怎么会压青左肩膀?
他想不出答案,自我安慰着可能是撞到哪里了。
祝荣本以为贺清舒开学自己可能会不适应,毕竟这一个月里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但是当贺清舒真的开学了,他才发现并没有多大改变。
无非是贺清舒太会撒娇了,不能逃课出来的日子里,他就各种撒娇卖惨的哀求祝荣到学校来看看他,而祝荣又最见不得贺清舒这幅可怜模样,只好每次都答应。
这下就是贺清舒的同学都知道他有个好哥哥了,祝荣每次去都不空手,不是给贺清舒带去时新的衣服,就是带去一些老字号店里的吃食,隔三差五又托芍药带一些国内没有的小玩意,每次都引得几个宿舍的大男孩围着看。
一开始祝荣不好意思之间进学校,虽然他有出入证,可是他多少还是有些尴尬,但耐不住贺清舒一遍又一遍的哀求,最后也只好答应,去的次数多了,最高兴的反而是王卫国,他不止一次的想让祝荣跳槽来学校,继承他父亲的衣钵。
虽然祝荣一再解释自己并不懂武器制图,但是王卫国非常执着的认为都是制图,画什么不是画啊。
还有一批特别高兴的人,那就是学校里的女同学。
学校女同学不多,主要集中在医疗和通讯,这个年纪的女孩早就看腻了训练场上的血气方刚,对祝荣这种细皮嫩肉的知识分子展现出无比的向往。
再加上学校里恋爱并不自由,祝荣是已经工作的人就不受这些问题影响了。
于是就有了祝荣走在校园里,视线所及都是女孩子的景象,祝荣有一次实在不理解,问贺清舒:
“你们学校女生真多。”
而贺清舒则是愤愤的捏着拳头,捏的骨节都发出咔咔的脆响,还是祝荣看不下去伸手把他的拳头掰松开。
“不是女生多,是你一来她们就都想去看你,故意绕着你走,你没发现有的女生故意路过你好几次么?”
祝荣还真的没注意到,他去学校一般只关心贺清舒在哪。
“那...你们学校的同学挺热情的。”
听到这贺清舒又是一口气顺不下去,自从祝荣去找他总是多带一些东西分给大家,这帮吃人嘴短的人也开始叫起了哥,一口一个荣哥叫的比他还好听,偏偏祝荣对谁都彬彬有礼,谁叫他就对谁笑。
贺清舒后悔,非常后悔,他就不应该让祝荣进学校找他。
谁知道祝荣这么招人啊!
怎么全世界所有人都这么喜欢他!
“荣哥。”贺清舒很严肃的对祝荣说:“以后别进学校里面了,学校里面太危险。”
祝荣虽然困惑但还是点点头,他是真的想不通这世界上还会有比军事学院再安全的地方么?境外势力潜入了?那确实很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