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签落处，你在页间 第20章 二十. 动念与守候

清晨六点五十七分。

天才刚刚亮，城市的灯火还未完全褪去。刘奕羲揉着眼睛醒来，手机屏幕悄悄亮了一下。

【Roma的那个他】 06:58 “早安，小羲。” 后面还跟了一个咖啡的表情符号。

她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祁祺的语气总是这样，不紧不慢，不逼近，却总能不偏不倚地落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她靠在枕边，手机拿在手里，半天没动。

——她没点开语音，也没回。只是反反复复地看着那条消息，直到快八点，她才回了一句：

“你起得真早。”

很日常，但很真实。她给自己的界限，是只能回应、不主动越界。

祁祺的回复也很快：

【Roma的那个他】 08:01 “习惯了。今天你有安排吗？”

刘奕羲想了想，又删了“我本来想写一点东西”那句，最后只发过去一句：

“要去公司。”

祁祺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回了一个【加油】的表情。

消息结束得温柔又恰到好处，像是给她留下了空间，也留下了一个轻轻靠近的姿态。

到公司的时候，瑛子正坐在会议室翻着项目资料，看到刘奕羲进门，头也不抬，先抛出一句：

“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得比我早。”

刘奕羲把包放下，笑了笑：“不是你约的吗？”

“我是约了你八点半来，但没想到你七点五十就发朋友圈了。”王瑛子说着抬头，眼角微挑：“早安，发得还挺文艺。”

刘奕羲一愣，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把朋友圈设置分组可见。她只是转发了一张窗外清晨阳光的照片，配了两个字：【早安】，没加定位，也没加人名。

但瑛子就是有本事，从一片阳光里读出整颗心。

“你那照片我一看就不对劲，”瑛子放下文件，眯眼看着她，“你最近是不是每天都能看到谁的早安？”

刘奕羲顿住了，试图岔开话题：“你那边的案子推进得怎么样了？”

“别转移话题。”瑛子撑着下巴，一副“我看你能藏多久”的表情，“你不是说你们只在罗马见过几面吗？怎么现在进展这么快？”

“不要乱说，我们只是朋友。”刘奕羲低头翻文件，声音淡淡的，眼神却有一瞬躲闪。

王瑛子却听出了她语气里的那点不坚定，啧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撑着下巴，一副“你继续演”的表情。

“你知不知道祁祺在圈里是什么形象？”她语气一转，忽然正经起来，“是那种连娱记都懒得跟的人。”

“……什么意思？”刘奕羲抬眼。

“就是他自律得像唐僧。”瑛子耸肩笑，“从不夜店，不炒绯闻，不混圈子，工作的时候像机器，一下戏就消失。跟他合作过的演员私下都叫他‘行走的剧本’。”

她顿了顿，又说：“你知道现在有多难得能碰上一个不靠营销、不搞CP、不发疯接烂戏的男演员吗？”

刘奕羲听着她娓娓道来，不动声色地将手边的文件翻回第一页，指尖却轻轻顿了一下。

“说实话，以前大家都觉得他八成是对女人没兴趣。”王瑛子笑着摇头，“现在倒好，忽然发现他有心仪对象了，全圈估计都得震一震。”

听到这个刘奕羲心里一紧。

王瑛子顿了顿，又认真道，“从我听到的、看到的……如果祁祺真的喜欢一个人，他绝对不会玩弄感情。”

“那你还之前一直叫他渣男。”

“我那时不知道是他啊，那人失联几个月，把我的闺蜜折磨的毫无人样”王瑛子毫不犹豫地回道，声音一扬，语气里带着熟练的夸张。

刘奕羲无奈地丢给她一个眼神：“你有点浮夸了啊。”

“你说话那阵脸都瘦了一圈，我能不替你上火？”

刘奕羲没接话，只是轻轻笑了笑，笑意淡淡地落在杯沿。

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语气慢了下来：

“我是真的心动过。”

她抬头望向窗外一角，语调温柔却认真：

“如果祁祺只是个普通人，或许我早就不管不顾了。可他不是。”

“他已经足够优秀到让我心动，哪怕他没有那些光环也一样。”

“但正是因为那些光环，我才望而却步。”

王瑛子听着，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没有打断。

刘奕羲继续道：“不是我对他没信心，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没有站在他身边的勇气。不是怕他不好，而是怕我不够好。”

她低下头，指尖轻轻绕着水杯边缘：“我怕自己哪一步没站稳，就让他也跟着受伤。”

“所以我才不敢贸然开始。”

会议室一时安静了下来，只有远处打印机低低作响的声音，像谁都在沉思。

王瑛子看着她，眼里那点玩笑意味早就散去了，语气也跟着柔下来。

“奕羲，你知道我不是不理解你。我知道你小心翼翼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因为你是认真的。”

“但有时候啊……”她顿了顿，把手里的笔在桌上轻轻转了一圈，目光看向窗外那株正在风中轻晃的桂花树。

“你想得太多，反而会错过那些原本可以顺其自然发生的好事。”

她回头看着刘奕羲，认真地说：

“如果他是认真的，那些所谓的光环、差距、现实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你看你自己，现在什么都还没真正开始，就已经给这段关系挂上了标签。”

“标签一旦挂上，你就只会不断去验证它——是不是不够匹配，是不是会出问题，是不是太遥远。”

“等你哪天真遇到点小事了，你第一反应就会不是去解决，而是——‘果然是因为我们不合适’。”

“你不觉得这样太可惜了吗？”

她看着刘奕羲，声音低下去了一些，却更温柔：

“就算再难，至少也要先试试看啊。”

说完她抬起眼，语气带着几分安慰与关切：“而且现在看起来，他真的挺在意你的。”

刘奕羲没说话。她只是静静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叩了一下。

那天罗马街头的硬币，那个被她偷偷用手机拍下的瞬间……原来，不只是她记得。

王瑛子正说得一脸正经，忽然画风一转，眼睛亮了亮，像是灵光一现般盯着刘奕羲。

“哎——奕羲，要是你哪天真跟祁祺在一起了，可别忘了你姐们儿啊。”

刘奕羲一愣，笑着抬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帮我拿下他身边那个顾涵呗！”王瑛子一脸理所当然地说。

刘奕羲刚喝了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赶紧捂住嘴，一边咳一边瞪她：“你有点出息吧你。”

“怎么没出息了？”王瑛子立刻为自己辩护，“那是顾涵欸！业内人尽皆知的高冷型男！我都观察他好几年了，愣是没找出什么黑点。”

她摇着手指，一脸认真：“你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说着说着，她语调又一转，眼角笑意更深了：

“就算你现在还没打算跟祁祺一起也没关系。”

“你只要偶尔对他施展一下你的美人计，让他高兴高兴……然后把顾涵给我搞定就行了。”

说完，自己都先笑出声来。

刘奕羲看着她，简直哭笑不得，一边摇头一边忍不住笑：“你是真不嫌事儿大。”

“嗐，我这是帮你给这段感情注入一点动力。你看，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你闺蜜的终身大事出点力吧？”

“行了行了，赶紧工作吧你。”刘奕羲故作无奈地摆摆手，却还是忍不住笑意。

祁祺的工作节奏终于慢了下来。

刚完成一部戏的全部拍摄，又经历了连日发烧和身体透支，公司给了他三周的假期让他好好休息，第一周都耗在医院里，剩下的时间他也想陪陪家人。

他一向如此。

拍戏时拼命，没戏时就把全部空档交还给生活。他不是一个热衷应酬的人，圈内人也都知道，祁祺的“热闹”始终有限，而他心里始终有个“原点”，叫做“家”。

这一次还多了一份牵挂。

戏杀青了，他的病好了，但他知道，自己的心，还在某个地方挂着。

刘奕羲。

那个在剧院混乱中，他第一个护住的女孩；也是那个，用文字悄悄回应他情感的女孩。

她说“我也喜欢你”，他说“我会等你”。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会带来怎样的压力，也明白她那份小心翼翼，背后藏着怎样的顾虑。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更不想催促她。

有时候，真正重要的不是表白之后立刻开始，而是能不能在沉默里，也坚定不动摇。

所以他回到家，安静地过着每一天——帮妈妈买菜，陪父亲下棋，早起锻炼，夜里一个人翻开《看不见的城市》，不再只是因为喜欢卡尔维诺的文字，而是因为——那是她的书。

也是，他的某种思念。

他没有发消息，也没有打扰。

只是把她留在心里——在晚风吹过阳台的时候，在父亲笑着和他说“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来啊”的时候，在每一个手机屏幕亮起、却又没有她消息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在等。

等她走出自己的犹豫，也等一个他们都准备好的未来。

这天午后阳光好得不像话，客厅里窗帘半拉着，风一吹，布料轻轻鼓起，像老电影里的片段。

祁祺刚洗完苹果端出来，正打算安静地坐下看会儿书，结果他妈眼睛一亮，语气也跟着八卦了起来。

祁祺啊——”她刻意拉长了尾音，“妈听你公司的人说，你不是跟那个……叫什么来着？骆嘉怡？哎对，就是那个挺会穿衣打扮的女孩子，一起合作过好几次吧？”

祁祺顿了一下，把苹果递过去，笑着摇了摇头：“妈，你怎么也开始乱点鸳鸯谱了？”

“不是妈着急啊，你说你都多大了？嘉怡那姑娘长得不错，做事也干练，人家对你印象好，你就不能认真点考虑一下？”

祁祺笑得有些无奈，刚要开口解释，坐在阳台读报的父亲忽然轻咳了一声，缓缓放下报纸走进来。

“行啦，儿子长这么大了，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老爸看着他妈说，“再说了，感情这事，急不得。”

祁祺感激地冲他爸看了一眼，低声补了一句：“谢谢爸。”

“你妈是嘴快，不是真催。”父亲拍了拍祁祺肩膀，语气带着一点意味深长，“不过你要是真有中意的人，也别光藏着，早晚得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祁祺没说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心里想的那个人，不是骆嘉怡。

是那个会在书页上留下细细字迹的女孩，是那个在罗马的风里回头看他一眼、却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的她。

她现在还没准备好，但他已经等在原地，准备好了所有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