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微亮 第24章 保温杯

临近期末，元旦三天假就成了试卷和习题册的假期，方意一头扎进题海，感觉分分钟钟都要走向溺亡时刻。早晨六点起床，遛完狗后八点准时坐在桌前埋头苦写，方意闷了一大口咖啡，望着桌前的一堆卷子，不晓得是自己嘴苦，还是心苦。

题目太难，刚想拿手机放松一会，抬头就看到摆在书桌上兔子图案的浅粉色保温杯，方意暗暗给自己打足气，告诉自己绝对不会输，自己决定的路，就要坚定不移走下去，再苦再累都不能松懈。

保温杯是杨景然送自己的生日礼物，她没有带到学校去当日常水杯用，而是被自己放在台灯旁，能在写作业的时候随时看到，提醒自己好好努力。

写完两张数学卷子，还剩了三道大题没什么思路，方意瘫倒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打算一直闭眼到妈妈叫自己去吃午饭。

听到敲门声，方意雀跃不已，蹦跶着去开门：“妈妈我来啦！”眼下只有饭菜可以抚慰自己疲惫不堪的灵魂，“吃饭吃饭！”

方意打开门后愣在原地，杨景然藏不住笑地看着自己。

杨景然家最近在装修，陈若欣便让杨景然来家里吃饭，方意早上一醒就想着写题，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因为是在家里不用出门，方意穿得是软乎乎的带有小兔子耳朵的家居服，连鞋都是毛茸茸的。

杨景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嘴角弯了弯，他今天心情很好：“我可不是阿姨，不过我是阿姨派来喊你下楼吃饭的。”

方意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一直在外保持的都是成熟懂事的形象，一想到自己在杨景然面前大声喊妈妈，嚷着要吃饭，方意恨不得一头撞墙。

耳根发烫的方意退回去去关灯，没注意杨景然跟了过来。

“杯子你已经用啦？”

她被刺激得第二次想要去撞墙，如果一切能重来，她绝对不会穿着家居服去开门，开门前一定先问好是谁，有人进门前把杯子收起来。

“看来挑这个没错，妈妈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方意惊诧，她放在桌上激励自己的杯子居然不是杨景然本人买的，是他妈妈给自己选的。生日那天杨景然没来依旧收到来自杨景然亲自送来的礼物，方意偷偷开心了一晚上。把礼品袋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心里跟装了蜜一样甜。

当时的甜，如今只是苦涩，方意发现自己扯不出任何笑容，机械地回复：“替我谢谢阿姨。杯子很好看。”

杯子还是崭新的，她一次都没舍得用。

“当时太晚了，我忙着上课，便拜托妈妈帮我选了一份生日礼物。你能喜欢就好。”

“没能亲自给你选礼物，抱歉啊。”

方意想自己始终是个很好说话，又轻易被动摇的人，杨景然随随便便的解释，自己还能听得进去，并且很快接受：“下楼吃饭吧，妈妈该等急了。”

杨景然瞥向桌子的试卷，点点头。

午饭过后，杨景然主动道别，方意也回房写英语作业了，每回写作业写烦的时候，她就喜欢换成英语题和语文阅读，成篇的字母和汉字看着总比乱七八糟的各种公式舒服些。

手机叮了一声，杨景然发来几张图片。上面全是她空着的三道大题的详细解析。

“我想你应该需要。”杨景然打字过来。

方意受宠若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写这三题的，还专门发解析过来。

那边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回了一句话：“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看到你卷子还空着这三题，我想你可能对这几题有疑惑，正好昨晚我也做了卷子，希望我的答案能给你一点启发。”

方意连忙戳了好几句谢谢发过去，也不打算睡午觉了，盯着屏幕嘿嘿傻笑半天，细细研究这三题的解法，势要把题目解法给吃进肚，累了就看看那只粉色的保温杯。

其实她不是很喜欢粉色，粉粉嫩嫩的颜色更适合比她要更可爱明媚的女孩。但是这是杨景然妈妈挑的，杨景然自己送来的，方意越看越喜欢。

“大家伙给支个招，我在家真的没法静心写作业，作业这么多写不完怎么办。”卓壮在他们四人小群里哀嚎。

楚婉发来一个凉拌菜的表情包：“请你吃凉拌。”

“要不咱们找个地方一起写作业吧，就当自习了，正好不会的题可以讨论一下。”卓壮看着自己的大片空白抓耳挠腮。

“我看行，小邵哥哥的咖啡馆就很不错，离我们家都不远，我正好想吃他们家的小蛋糕呢。”楚婉难得同意卓壮的提议，卓壮连忙艾特方意跟陆曙。

“我没意见，方意呢？”陆曙很快冒泡。

方意见大家都是持同意态度，就在群里约了时间。

收拾书包时她忽然想到了杨景然，他家还在装修，声音肯定会吵到他学习。其实大胆点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都是学习嘛。终于在出发前鼓足勇气给杨景然发了消息，问杨景然要不要来咖啡馆自习写作业。正巧卓壮提了一嘴，要是有其他人来也不错，人越多学习干劲越足。

方意本以为杨景然会拒绝或是没看见，没几秒的功夫杨景然就发了一个OK过来。

看吧，她主动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四人很快见了面，点了饮品，特地被邵佳晗安排在了比较僻静宽敞的地方。

“其实我今天还——”

“吃点小蛋糕怎么样？今天我请客。”陆曙拿着菜单递给方意，打断了方意的话，她想说其实她还邀请了杨景然来。

楚婉欢呼，拿过单子把方意拽过去挑选甜点。直至几人点完单，方意也没能说出那句话，她想这些话是不是等杨景然来了后再说是不是更自然些。如果提前就跟他们三个招呼了，会不会显得她比较刻意。

等了一会也没见甜品来，卓壮跑出去看看，结果回来时不仅带来了甜品，还带来了两个人。这两人正是杨景然和付可曼。

见到付可曼跟杨景然并排走过来时，方意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她感觉自己的心要裂开了，头却是格外的发烫。

明明是一个人，为什么最后会变成两个人。

“我去吧台拿甜点的时候正巧碰到他们了，他们也在找自习的地方呢。我想着都是自习，咱们位置还有不如一起呗。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付可曼的声音很甜，她温温柔柔地朝里面几个人解释：“景然说家里吵，我就邀他出来自习。他说要来这，我们就来了。”

“不介意再多个我们吧。”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敏感，还是付可曼真朝自己眨了一下眼睛，方意此时此刻觉得这个眨眼是在说自己是个天大的笑话，是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方意向杨景然看去，那双淡然的眼睛没有丝毫解释与说话的意图，早上还在跟她聊天说笑的人，下午冷淡的好像他与她从不认识。

也是啊，在别的同学面前装不熟是他俩不约而同的下意识举动，她怎么就还没习惯呢。

至于谁先邀请的，她已经不在意了，她只想赶紧把带来的作业写完，好离开这里，逃到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

陆曙默不作声，在付可曼即将要放书包之际，飞快把点心盘里的最大的草莓蛋糕放在付可曼面前的空桌上，又迅速摆上其他甜品，笑嘻嘻地说：“不好意思哦，这里要放我们的点心。”

本就是六人桌的大小，把各自的书本作业收一收还是可以坐得下的，现在被陆曙摆满了甜点，收都不好收。

付可曼尴尬地僵住，手里的书包不晓得放哪。委屈跟愤懑一涌而上，从小到大谁不是捧着自己，哄着自己的。自己居然被别人这样跌了面子，让自己难堪。

付可曼刚要发火，想到杨景然还有其他人也在，收起脾气，用她惯用的语气撒娇：“你把东西收一收好不好，这样我们就没位置写作业了呀。”

“可是我们的点心放哪里呢？”陆曙笑眯眯地看向付可曼，好像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把东西收起来放在点心托盘上，方意边上就能放。你们想吃找方意给你们拿就好了。”付可曼再次耐下性子，好脾气地哄道。

方意的位置靠在最里边，右手边就是窗台，窗台的空间还能放得下一个点心托盘。

卓壮一听立马跟楚婉开始收拾甜点，觉得也是个主意。

“方意不要学习吗？来来回回给我们递东西，她不累吗？”陆曙支着下巴没有一点表情。

一直站在走廊上，总有服务生看着自己，付可曼不耐烦了：“就这点东西，她怎么会累？”

陆曙的眼神忽变凌冽，像是触发了禁忌，眼神阴翳冰冷，习惯了陆曙笑脸的付可曼被吓到，噎地没再说话。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空桌明明有很多，随便哪一张都可以。作业是很多，但不是靠人多挤在一张桌子上就能写完的。”陆曙坐在位置上，目光对上杨景然，眼里满是不屑，“麻烦别人成全自己吗？”

方意抬起一直低着的头，她的沉默导致了现在的局面，而且杨景然是她邀请来的，她必须解决。但是经由陆曙一说，她内心竟生出一丝不忿，她这么渺小吗，谁都可以支使自己，根本不问自己到底愿意不愿意。

“抱歉，她不是故意的，这里位置的确不够，今天是我们打扰你们了，我们换个地方学习。”杨景然在方意准备开口前，将目光投向了方意。深色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内心那点不平和骄傲让方意故意撇过脸去，杨景然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

“景然我们走，早知道我换另一家店约你了。”付可曼走在前面拿手机看最近还有没有咖啡馆或是自习室。

原来自己不是第一个邀请他自习的，只是恰巧约的是同一个地方，所以他才那么干脆地答应了自己。如果只有自己发出邀请，杨景然想必也不会过来。想到这，方意默默低下了头，埋头写起自己的作业。

陆曙没理会杨景然跟付可曼的去留，将一盘巧克力玛德琳推给方意：“尝尝，刚烤的还有点热。小邵哥很擅长做这些小点心。”

方意明白陆曙是在帮自己，朝陆曙笑笑，虽然没胃口，还是捡了一块咬了一大口。她这人知恩图报，谁对自己好，她清楚得很。

卓壮跟楚婉惊得说不出话，见杨景然跟气鼓鼓的付可曼离开，才慢慢回神。

“其实……没必要弄得这么僵吧，咱们还是同学呢。”喜欢跟人说笑的陆曙今天像是转了性子，要不是今天，楚婉还不知道陆曙能这么维护方意。方意胆小她知道，只是顺手帮忙递个东西而已，也不耽误她多少事吧。

卓壮会看眼色，在陆曙目光扫射过来前，赶紧转移话题：“是我考虑不周，六个人坐这好像是挤了点，咱们赶紧写作业，说好的要把卷子写完呢。”

“今天谢谢你了。”方意回家后给陆曙发了消息。

陆曙很快回复：“跟我说谢谢是不是太见外了，我就是看不惯朋友被人欺负。”

方意笑笑，脑补了一个护在朋友面前，双手叉腰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卷毛小孩形象，她想今晚就给画下来。

“我以后有什么不愿意的事情会说出来的。不叫他们有机可乘。”方意见陆曙嘚吧嘚吧一副小爷罩着你万事无忧的嘚瑟样，想到陆曙之前为了见黑花从二楼跳下来，今天又帮自己跟人吵架，感慨还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孩。

桂兰跟自己说的话方意一直记在心里，这个小孩面上谁都不怕，其实内心也藏了个需要人保护的小小孩吧，方意看着对方发来的一大堆表情包，无奈又好笑。

余光间无意瞥见桌上的那一点浅粉，方意犹豫了会，还是把它装好放进了自己的柜子里，跟其他不太用得上的小礼品放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