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执倾恐怕窦繁霜去织锦局,就要上前跟过去,这时,府邸的仆人匆匆忙忙赶过来,把一封信呈上,说道:“小姐,信,京师来的。”
京师来的信,定是恩师的信,顾执倾赶紧打开信笺,看罢,长眉微蹙,吩咐伴读道:“你跟着窦姑娘,若她去织锦局,你定想办法阻止,织锦局有问题,而且跟京师有牵扯,十分危险了。”伴读说道:“您怎么着急会,遇到什么事情了?小奴担心,当陪伴小姐左右。”顾执倾说道:“我回府,给恩师回信,你不必跟着,我着你跟着窦姑娘,此事不得有一丝差池。”说罢,匆忙转身去了。
顾执倾一边回府,一边思索,窦繁霜去织锦局做工,是不是家里遇到事情了,这两年,生意也不好做,窦繁霜家是经商的,估计是遇到困难了吧。要不就是,她去织锦局另有目的,什么目的,顾执倾不清楚,说不定,跟她忽然提出跟她断绝往来这件事有关系。
看来,她得尽快查明织锦局背后的主谋了,恩师信中也说了,丞相以及后宫妃嫔都与织锦局有关,就连东厂的也逃脱不得干系。恩师信中特意提到了东厂,东厂打算借此次皇上选秀,做出些事端出来,东厂准备把自己的人安排到皇宫里去,打算安排太监进宫。恩师叫她查明这一切,速速回信。
再说窦姑娘,如果她进织锦局有别的意图,会不会也是跟朝廷里的人有关系,或许是东厂的,也或许是后宫的妃嫔。
再说伴读跟着窦繁霜,看见她真个来织锦局了,心想,堂堂的千金小姐,该不会真的来织锦局报名做工吧。
看见她真有报名的打算,伴读上前说道:“窦姑娘,也来织锦局报名?”看见伴读,繁霜望了望四周,不见顾执倾,表情有些失落。
“嗯。”窦繁霜淡淡地应道。
伴读看出她眼睛里对自家小姐的期望,不禁调侃道:“却是奇怪的很了,你都不跟我家小姐在一起了,怎么还盼着见到我家小姐了,而且,可是你提出不再跟我家小姐往来的。”
有些事情,她没有必要跟伴读解释,因而说道:“你找我何事,是你家小姐叫你来找我的?”“才不是。”伴读说道。心想,这个窦姑娘如此自信了,就咬定她家小姐不放心她是不是。
“哦......是吗?”繁霜毫不掩饰脸上的失落。“我还有事,忙去了。”既然不是顾郎君着伴读来的,她跟伴读也没什么可说的。
伴读想起小姐的吩咐,赶紧说道:“你准备报名做工?”窦繁霜仍然只是淡淡地应了声儿,伴读很对她说“小姐说了,不让你去织锦局做工,织锦局危险。”转念又想,若这般说,岂不是让自家小姐很没面子,人家窦繁霜都提出不再往来了,小姐还纠缠人家作甚。
然而,小姐吩咐的事情,她又不能不做,因而说道:“你说你堂堂商户家的女儿,也是锦衣玉食的,却去织造局做工是怎地?”
家里的难处,以及自己想要帮助顾郎君,因而决定到织锦局一探究竟,这所有的事情,她没有必要跟这个伴读说,繁霜只是笑了笑,并不与之纠缠,报名去了。
瞧着窦繁霜的背影,伴读心想,这可不能怪我没有劝阻你,你非要去,劝也不听的。
伴读回到府邸,看见顾执倾在书房忙着,蹑手蹑脚地过去,问道:“小姐,忙什么呢,方才您匆匆忙忙地回府,小奴担心。”
顾执倾把写好的书信交给仆人,吩咐速速送往京师。
这封信是回复恩师的。
“我交代你的事情,可做好了?”顾执倾看见伴读,问道。伴读怕小姐担心窦繁霜,便说慌道:“按您的吩咐做了,一路跟着窦姑娘,见她打算报名去织锦局做工,我便劝了一番。”心里则心虚地想:小奴劝了的,她自己不听,小奴也没办法啊。
顾执倾此时却顾不得窦繁霜的事情了,听伴读这般说,也没有怀疑。
“阿铃。”顾执倾说道。听见小姐叫她的名字,伴读吓一跳,说道:“是,是小姐。”
“跟我去一趟府衙。”顾执倾说道。“怎么去衙署,遇到什么事了小姐?”伴读正色道,面露担心。“恩师来信,说州府有问题,又言,京师将人来咱们这里,此人来,定然先去见州府见知府,此人是东厂的人,恩师吩咐我查明此人的身份。”
“东厂的都来了。”伴读惊讶道。“正是了,听说东厂的跟知府有勾结,他们欺骗百姓们到织锦局做工,从中获取利益,这且不说,恩师来信,还说......”“还说什么?”伴读说道。“东厂准备趁着此次选秀,安排小太监进宫,恩师让我找到这个小太监。”“这,怎么找去?”伴读疑惑道。“恩师给我送来一副画像,这个小太监,十三四岁模样,身子瘦高,五官清秀,眉眼处有一小块痣。”“就凭这个,怎么找到?”伴读又道。
“此事再议,我先去一趟衙署会会知府。”顾执倾神色匆忙地往衙署去了,还一边抽出精力来问窦繁霜的事情,“她真的去织锦局了,准备报名做工?”
伴读如实说道:“却是如此。”顾执倾皱眉。难不成家里遇到困难了?还是有更危险的事情,即将在窦府发生?
伴读看小姐担心,再加上那个窦姑娘的确奇怪,因而说道:“窦家再说也是大户人家,堂堂的千金,去织锦局做工......”
“你给我盯着窦府。”顾执倾吩咐道。伴读说道:“我不去,我跟着小姐。”“我自己可以,你不必陪伴”顾执倾冷冷道。“小奴是小姐的伴读,当在小姐身边,随身服侍,至于窦姑娘,我跟她不熟,您现在跟她也不熟了。”
“去盯着窦家。”顾执倾冷冷说道。“小姐,您怎么还关心那个窦繁霜,人家都跟你不往来了,她怎么样,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小奴是真的想不明白了,您不是重色之人,怎么一直纠缠人家窦姑娘。”
说到纠缠,顾执倾也不恼,反而淡淡地说道:“并非纠缠,她喜欢我,我喜欢她,我为何不能关注她。阿铃,你给我听好了,盯着窦府,我担心她有危险,她倘若有事......”顾执倾狠狠地看了伴读一眼,往衙署去了。伴读只能去窦府盯着。
再说窦繁霜,她去织造局报名罢,便往家里去了,此时天色稍晚,路上行人稀少,待她走到知府门口,不由停住脚步。
上辈子,就是知府的官吏,闯进家里,把全家抓走了。
她望着知府门口,感慨万千。这时,只听得吱呀声响,衙署的门开启,只见两个仆人,抬着一具尸体出门,他们随便找了一片空地,把那具尸体往雪地上一甩,怕招惹晦气似的,头也不回地回府了。
这一切,正好让窦繁霜瞧个正着,这两年,街道上随处可见冻死骨,遇见扔尸体的,她却也不怕了。
她怜悯地瞧着那具尸体,瞧了会儿,准备挪步走的时候,却瞥见那具尸体动了动。她赶紧跑过去,便听得地上的尸体,断断续续地发出一两声儿的痛吟声儿,繁霜赶忙把她搂住,问道:“你怎么样?”
繁霜把她打量着,她是个小姑娘,比她年岁小一些,十三四岁的样子,身上只穿了件破旧短衫,整个背部都是鞭痕,伤口血肉模糊。
小姑娘浑身冰凉的,在繁霜的怀抱当中瑟瑟发抖,繁霜赶紧把外袍脱下来,把她整个身子裹住,过了有一刻的时间,她慢慢地转醒过来,虚弱地眯觑着繁霜。
“你醒了,好些了吗?”窦繁霜关心道。
待她神智恢复了些,脸上霎时露出警惕的表情,一把将繁霜推开。
可她哪有力气挣逃,身上伤痕累累的渗着血,有些伤口都露出骨头了。
“你别动,这么虚弱。”窦繁霜说道,她却狠狠地盯着窦繁霜,黑瞳里迸出瘆人的寒光,然后用蛮力把她推开,然而,却是没有一丝力气逃跑了,一个趔趄,身子就歪倒在雪地里了。
窦繁霜赶紧把她扶起来,说道:“你不必躲,我不是坏人。”
她没有力气挣扎,靠着墙跌坐,目光却仍是警惕的,视线从繁霜脸上掠过。繁霜被她的眼神盯得有些怕了,她眼珠子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眼眸深处藏着杀气。
繁霜瞧她像一只无依无靠的野兽幼崽,刻意对她温柔的笑,以证明自己没有恶意,而这个小姑娘,看清楚窦繁霜的长相之后,知道她不是坏人,眼里的杀气也收纳眼底一半去了。
繁霜把脸凑过去些儿,与她的脸靠近,说道:“我不是坏人,你别怕。”天儿极冷,一张嘴就呵出一团白气,袅袅地喷洒到她脸上。
她的脸红扑扑的,眉眼清秀,脸上好几处伤疤,低着头,眼睫颤抖得厉害。
繁霜认为她是冻得发抖,便关心道:“你瞧你冷的,我搂着你罢。”
说着,把手臂伸展开,欲待把她搂抱住,她却如临大敌一般,往后躲逃,后背撞到墙面,便干脆倚着墙就地跌坐着了。
她看起来怕她,繁霜便不靠近了,她有气无力的,繁霜就想着给她弄些吃的来,说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弄些吃的来。”
说罢,繁霜就起身去了,却被她叫住,说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