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石头记--金陵梦起 > 第15章 第九十五回

石头记--金陵梦起 第15章 第九十五回

作者:会PCB的猫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5 02:50:27 来源:文学城

却说抄家之后,又过两月,天已深秋。野岸风紧,田畴金黄,村里人家多在场院翻晒新谷,炊烟有时细细起,有时被风压低了,又斜斜散去。

路边枯草偎着土坎,鸡犬相闻;早晨地皮有薄霜,一脚下去,咯吱作响。场院里翻起的谷浪在阳光下泛着细金光,远处的水车咿呀不住。

宝玉在老叟家借住,白日同众做活,夜里在窗下翻看那卷旧方,却不再强记,只是合上眼,先把心收住,再看两句,渐觉胸次不急不忙。自从流落村野,他与人同吃一锅饭,同睡一间屋,话也渐说得慢了。

是时村社事多,人往来频繁。老叟道:“深秋忙,忙也安。”宝玉笑应:“忙而安,胜于闲而乱。”老叟点头。

未几,场上要借杈,邻里你来我往。宝玉臂力不及,却肯俯身拾细活,众也不笑他。他心里想:“先前在府里,最怕叫人笑,今朝在人间做活,只怕自己不真。”

再说这日老叟携宝玉赴市,换些盐面油醋。小市在古槐阴下,铺席不过三两行,却热闹得很。有人卖新打的芝麻,有人摆土布、草鞋,也有人挑酸菜与豆腐。

铺边堆着箬叶与麻绳,秤杆上刻的线被手磨得发亮;豆腐挑子滴着清水,落在土里立刻渗开,带一股淡淡的豆香。孩童围着看热闹,手里还攥着一截甘蔗。

市上一个牙行,替过路的客人撮合买卖,嘴里甜,手里快。见老叟来,先笑道:“老哥,芝麻今儿价高,你这一筐若待会儿,准多两文。”老叟摆手:“我家锅里断火,不待会。”说着就与卖主对秤。

牙行见卖主秤砣偏轻,便悄悄挤了挤,欲压些分量。老叟抬手按住秤杆道:“直些。”卖主红了脸,忙把秤拨正。牙行笑打圆场:“都是熟人,说得开。”

市上围的人也多,有笑有叹。牙行见老叟要快成,又挪近一步,道:“老哥与我熟,回头还来,我给你抹个零头。”口气越发甜,手却不离秤杆。卖主本待依他,眼神游移。老叟把秤搁平,慢慢道:“秤直,心也直;多一分少一分,都是吃到嘴里的人家。”卖主连道“是”,自把砣子往准处一拨。旁边有人笑道:“秤不直,嘴再甜也不中用。”牙行讪讪,仍陪着笑。宝玉看在眼里,只觉这番话不高,却能落地。

宝玉站在旁边,看那秤杆轻轻一颤,心里却像被谁提了一下,暗道:“秤要直,人心也要直。先前在府里,席上话好听,事上却多弯,多的是虚文。”

他看见秤砣边缘有细细的牙痕,不知是哪一家的小子淘气咬过;又看见秤杆刻线处有旧油渍,像年年都有人用它算这口饭。

说罢这桩,老叟又领他去买布。市上一个穿旧绸袍的中年人,自称“旧日荣府经手的总管”,见人就摆官气,口里尽说“规矩”、“体面”。

老叟笑问价,他却绕来绕去,只是不明说,且夸布色“体统”。老叟道:“用在身上,暖和便好。何来体统?”那人哑然。宝玉立在旁边,忽忆往昔席面上“体统”二字,不觉脸上微热,心里更知“体统”多半是假。

那“总管”见不从,还说“规矩有成本,体统要摆出来”,又指着一匹光面绸子夸口,劝人添衬里、做滚边,话里尽是“好看”。老叟只回一句:“穿用要合身,合身便好;不合身,就是摆样子。”对方噎住,仍强撑笑脸。旁人道:“人是要穿,不是给人瞧的。”宝玉想起旧日听见的“体统”,心里发热:那时只顾场面,并不管冷与暖,是我心里先不直。

回家路上,风来成阵,田畴起伏如波。宝玉问老叟:“世间真假,怎么辨?”老叟笑道:“吃在嘴里,不合味的便是假;用在身上,不合身的便是假;说在嘴上,不合心的便是假。合心、合身、合味,便是真。”

宝玉默默点头,只觉这话虽浅,却直入心里。

过了些日,村里秋收将毕。圩上有一处缺口,众人商量要赶在雨前补好。有人说先修自己田旁,有人说先修公道。老叟道:“先堵公道,大家过得去,自家田也能保。”众人都应了。

是夜,众皆拿灯火去圩上。有人挑泥,有人搬柴,有人背石,分工倒也合拍。宝玉虽不惯重活,却肯跑腿送茶,递绳,照看灯火。忙里有人打趣道:“客官手嫩。”宝玉笑道:“心要硬。”众人大笑。

既而风大灯微,阵雨欲来,众人齐力把草和泥塞进缺口,用木桩打紧。老叟高声道:“齐上!”众人叫“齐上”,一处处就住了。雨点扑扑下,缺口竟稳住了。

这时火把被风一压,光影幌动,一个小童脚下一滑,几乎坠到泥槽里。宝玉忙抢前扯住绳头,另两人一把搭住小童肩背,众人齐声道“稳着!”火把一齐举高,照得缺口处青黑分明。有人把草团先塞稳脚下,再递上木桩,老叟一声“齐上”,众手如一,劲儿都往里使,缺口不再塌。雨点扑在火把上,吱吱作响;绳子打在手心生疼,心里却越发定。闲时说笑,忙处不分你我,谁家都算自己人。

事毕,众在圩上喝一口热汤。有人说:“我们也没讲什么情分,不过是大家这几条腿走这条路,不堵不成。”有人又说:“哪个家里没个急难?今日你帮我,明日我帮你。”

宝玉听着,心下安稳,暗道:“这是真。”又想起府中那些“情分”,多在嘴上,临到要紧,却又退去半步,那便是假。

越明日,邻村有一户人家成亲。家贫,礼数极简,不过一桌热饭,一副红纸做的花,几句合头话,便算过门。亲戚朋友来,不拘衣冠,只管帮忙,笑声里没半点做作。

有人悄悄对宝玉道:“我们穷,摆不起排场。可只要两个人肯日子,就好。”宝玉道:“肯日子,便是真。”

他想起从前见过的富家婚礼,华灯锦绣,金碗银盘,宾客填门,口里说“天作之合”,心里却另有打算。今朝看这村婚,虽简,却处处像合着人心。

回到家,老叟把一篮子新摘的花生递给新妇,笑道:“今年收成好,与你们添口牙。”新妇笑说:“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稳。”

宝玉站在门槛边,看一家人分花生,一人几个,不多不少。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土香。他忽觉胸中旧日的浮气散了些,像把一口长长的气吐出去。

席间长辈又补了两句,教新婚道:“勤,是手上不懒;和,是心里不拗。手不懒,日子自有口粮;心不拗,家里不生口角。”邻里你一碗米、我一小坛酱,或递一团针线,都是随手带来的。孩童端盆上桌,笨手笨脚,众人笑,也不怪。席散时,主家与邻里把借来的碗盏一一清点,不欠不拖,天黑之前都归了位。

其后几日,村学先生来场上,与孩子们说“秋收谨慎,颗粒归仓”。先生衣带虽旧,气度却有分寸。孩子们诵《劝农》,声音起落应节。宝玉站在一边看着,里头只有一方旧砚、一卷素册、一把竹尺,竟比先前见过的书房更可亲。

先生瞧见他,笑问:“可愿听两句?”宝玉作揖道:“愿闻。”先生便道:“耕读。本也不是两件事。会耕而不读,不过能温饱;会读而不耕,不过会说话。两件都要会,才不虚度。”

宝玉沉吟良久,忽忆往昔自己“会说话”的光景,不禁苦笑。

先生先让一名小童起声,背过“秋成须慎,仓囤宜干”两句;继而解说谷物收晒的火候与仓里潮气的害处;末了领着孩子们到场边,用手抓一撮谷,团得起、撒得开,方是好。宝玉在旁点头:读、释、验三步,件件着落在用处。

先生又指着场边一处旧仓,说仓门要略向东南,避潮取风;又说草帘不可贴地,须留一掌宽的空,免得返潮。孩子们听了,连声应“记得了”。

这日傍晚,晒谷场上,人都来翻晒。先把连夜的露气赶开,再把潮气散尽。有人用木耙,有人用竹箕,孩子们拾漏下的小粒。老叟叮嘱:“莫踩碎,莫浪费一粒。”

宝玉也学着用耙,起初不匀,耙口处处稀厚不一。老叟握他手教:“身子放稳,心里先稳。”宝玉按着做,果然匀了。

又有两人抬风车,给谷物透气;有人把竹筛举得高高,逆着光抖落尘土。老叟说:“先翻三遍,再扬一遍;等星上来,再看潮汽出来没有。”众人便照着做,脚步有节。宝玉越做越稳,心气也越稳。

风过时,谷声低低,像有人在耳旁说话;风停时,场上静得很,只听见脚下沙沙声。宝玉忽觉胸中有个结松开了,心里像落在地上,不再飘。

他想:先前认得的“好看”,不过像一朵花,看一眼便过去;今日认得的“能安”,却是像这碗饭,吃下去,能撑得住人。真与假,分在这里。

于是他靠在场边的草垛上,借着余晖和风声,写起《田家乐》——

田畴风定谷声低,晒圃炊烟起又迷;

一担辛酸挑到晚,半瓢清欠也堪饴。

归鸟不言知我意,小窗无梦辨真疑;

人间自有安身处,莫向繁华更问谁。

村里年长的汉子听了,只笑道:“说得像咱们过的日子。”有人又道:“歌里没花巧,才不腻。”宝玉把纸折好,心里觉这四句不是拿来给人夸的,是拿来自己时时照看的。回头见夕阳落到河埂,光照在谷粒上,一颗一颗的,像有人把日子捡得很细。他又想起旧时,诗是写给人听,如今却是写给自己看;写得朴实,反而耐嚼。

老叟拿过来看,笑道:“字还不整齐,话却对了。”众人围拢,听他念一遍,都说“朴实”。有人道:“朴实的话,才听得进。”宝玉心下微热,又觉踏实。

俄而暮色将合,众散。宝玉与老叟归来,道旁芦花摇曳,水面微光。老叟忽道:“你这几日眼神稳了。”宝玉笑道:“我想着先把心安好。”老叟道:“心安,万事一半。”

再说庵中,黛玉这两月里,饮食渐规律,夜里咳嗽也轻。妙玉重静,管众有法,遇事不多言。庵里女客来往,或求方,或求静,妙玉多以“先安其心”为先。黛玉在旁,看得也明白。

这日午后,细雨过窗,竹影拖在地上。黛玉捧一本陶公诗,翻到“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心里不由一动,轻轻念了两遍,觉这几句像是从她胸口里出来的。

紫鹃端来热汤,道:“姑娘今儿气色好些。”黛玉道:“只是心里不那么乱了。”紫鹃道:“姑娘若不乱,我就不怕了。”

未几,有个老妇抱着女儿来,说小女连月咳嗽,夜里不睡。庵里并无良医,不过煮姜汤与她。黛玉细问饮食冷热,摸她背,凉而湿,便道:“饮食先清一清,粥要稀;衣衾要暖;夜里不要吓她,先稳她心,再慢慢数着呼吸。”

老妇连声道谢。过两日又来,说咳已轻。妙玉不言,只看了黛玉一眼。紫鹃笑道:“姑娘这回劝得合适。”黛玉道:“不过常理。”

黛玉取纸,替老妇写下几条“起居饮食小箴”:晨起先饮温水,粥要稀;午后不可贪凉;夜里抱稳孩子,轻声抚背,以手指慢慢数息,数到二十,再从一数起,使她心里不惊;天欲凉时,加一层旧衣,不碍动弹;若夜里再惊,先安语,后再数息。又同老妇约定三日后再来回看。过三日母女复至,言小女夜里已能安睡多时,咳声也缓。黛玉只道:“且守住,不急求快。”老妇连声称谢。

是夜庵中诵经,众人各持一卷。到“无挂碍故,远离颠倒梦想”时,黛玉心里像被风拂了一下,便想:“我常常挂在‘别离’两字上,所以苦。若能不挂碍,仍是有情,只是不执。”想到此,心里的一线紧,松了一分。

次日,黛玉坐窗下,想起自家这几年,病多、泪多、想多。忽而自笑道:“苦到深处,味反见甜。”便提笔写四句:

经年多病不须嗟,苦到深时味始嘉;

一念安然身自稳,半窗清影是生涯。

紫鹃看了,眼睛一亮,道:“姑娘这诗稳。”黛玉笑道:“我不过写我自己。”

庵主见了,合掌道:“能知‘苦同甜’,已是不易。莫要因为知道了,便去讲给人人听;只管自己做得稳,便是。”黛玉点头。

庵主又道:“知了也好,莫忙着说与人听。先自安,后能安人;少言,多做。”她说话不高,众人却都静一静。

又过数日,庵里有人争执借物。黛玉不下断语,只劝两边先坐,先把气缓下来,再说先借后还,一笔一笔记清楚,免得猜疑。众人散去,妙玉淡淡道:“少一分执,便多一分宽。”黛玉唯唯。

彼时,村里也有小争。两个庄户分水不均,互相埋怨。宝玉想起前番堵圩,便去劝:“先分时刻,你家这半个时辰,他家下半个时辰,轮着用。若两家都急,就各退一步,各让一刻,总还有得用。”众人听了,摸摸头,道:“也罢。”老叟笑道:“你这话,倒像看过书的。”

宝玉笑而不语,心里却道:“书若不肯落在用处,便是假。”

是日傍晚,场上晒谷将收,孩子们唱起田歌,声音不高,却合着心气。宝玉听了一回,心下忽明:昔日唱的是“好听”,今日唱的是“合心”。

他坐在山坡草上,望见远处一缕炊烟,心里说:“从前问人‘我该怎样’,今日反问自己‘我心安否’。”这话在心里一转,胸中顿然开朗。

他回想这几月的活计,挑水、翻晒、修圩,件件不新鲜,却件件能安。先前总向人打听一个“法”,如今只要把心放在眼前这一匙、一把、一耙上,便是法。心一安,眼见处都明白。

再过一两日,老叟领他去看一户人家的简婚。屋里挂着两条红纸,几碟家常菜,亲友围坐,互相作揖,话里皆朴。新郎新妇对拜后,长辈只说两句:“勤,和。”

宝玉立在门边,忽觉眼眶微热。他想起先前那些豪华婚礼,喜乐未散,心已空。他又想:人若把“相守”二字放稳,简也不薄,薄也不寒。

归来道上,老叟问:“今日看得可明白?”宝玉道:“明白些。真不是大声说出来的,是真在日子里,合身、合心、合味。”老叟笑而不答。

老叟不说破,他也不再辩,心里却把个“能安”字记牢。遇见好听的话,先看落到哪里;遇见好看的物,先看用到几分。合身、合心、合味,一桩不合,便不算真。

未几,风大一阵,落叶旋下。宝玉拾起一片,叶脉分明。他忽念起那卷旧方末条“和气以养肺”,遂端坐片刻,心息稍定,胸中清凉。

他想起黛玉,不知她此时可好。便合掌自语:“但愿他也能安一安。”说罢,心里却不再乱,像相信“各有其时”。

他不急着再去想“何时相见”,只把眼前的活一件件做好。心里像铺了一层细细的草,踩上去软稳。

庵里这边,黛玉对紫鹃道:“我如今不常常想从前,先把眼前几件小事做稳。”紫鹃笑道:“姑娘这样,我就放心了。”

越明日,庵里一个小女童学缝衣针脚乱,哭得兜脸泪。黛玉笑着握她手,说:“先把心放稳,针就不抖了。”教她一针一针往下走,果然稳了些。女童抬头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黛玉也笑。

她又把灯挪近一些,不直照眼,只照到手背上;再把线头蘸一蘸水,拧得齐整。针脚一匀,小女童不再急,笑声里带点子气。

又有一个女客来,诉说夫家贫,婆婆嘴碎。黛玉不说大道理,只让她先记开支,省处省,能帮就帮,帮不过就先把气顺过来,不与人拗着。女客连连点头。

妙玉看在眼里,道:“你近来多做这些事?”黛玉道:“我做这些,心也不乱。”妙玉道:“心不乱,病便轻。”

不多日,那女客依言记了开支,拿一册小账来复述:日用与礼面分开、要紧与可缓分开。黛玉划去两项虚开处,又提醒她:先稳一家气顺,能省则省,能帮则帮;实在拗不过,且先把心放下来。女客连连点头,说回去心里不那么烦了。

宝玉这边,老叟带他去看一位老织匠。织匠屋里只有一台旧机,脚下踏板吱呀,手上一梭一梭飞过去。织匠道:“织布便是如此,一上一下,一进一退,不急不缓。”

宝玉道:“我心里常常急。”织匠道:“急,是因为你看的是明日;不急,是因为你只看这一下。”宝玉默然,觉这话也是医心的方子。

老人又让两个年青人看一看仓门的闩,坏的即刻换上。有人把扫帚递给孩子,说:“明年还得你们扫。”孩子点点头,握得紧紧的。

织匠示意他看梭影进退:“一上一下,是一口气;一进一退,是一步路。只看这一下,不赶明日,花样便匀。”宝玉随他踏了几下,觉脚下节拍稳了,心也跟着稳。织匠笑道:“不贪快,花自平。”

既而,市上又见那个自称“旧日总管”的人,仍旧摆官气,惹得人不快。宝玉见之,竟不生气,只道:“他说他的话,我做我的事。”心里像有一层薄薄的皮脱去了,不再与之较量。

夜来风紧,屋外草声簌簌。宝玉展卷未久,合上眼,胸中渐稳。老叟在旁看了,笑道:“你是个肯变的人。”宝玉道:“我不是变,我是慢慢把自己放回原处。”老叟点头。

又过两日,村里母们把新谷分成几堆,择出上好的留种。宝玉问其法,老叟道:“要留最好的做根。”宝玉道:“做人也如此。”老叟道:“也如此。”

老叟又教他看谷粒的饱满与干湿,教他捻一捻听声音。宝玉学着做,听得清脆,便笑。心里道:做人的“留种”,也是这样,要把最好的一点性子留住:一个是实,一个是诚。

是时,天将暮,云脚低,西边一线残霞。宝玉立在场边,忽自言:“真与假,原不在词句,而在是否能安。能安者真,不能安者假。”说罢,心里更静,像坐在一块温热的石头上。

庵里,黛玉合卷临窗,指头按在书页上没有移开,目光却落在窗外。她轻声道:“苦与甜,本是一体。心稳,苦开成甜;心乱,甜也变苦。”紫鹃在旁,听得清楚,不敢言,只把茶盏往她手边推了推。

嗣后,村里因秋雨,将择一日谢田祖,大家合力扫场,摆上粗茶干果。宝玉也在,心里无他,只觉这礼虽简,意却厚。

谢田祖这日,先合力把场扫净,摆一张简桌,案上置新谷一小盘、粗茶两碗。老人领着小儿女作揖,只说:“记着靠天,也记着靠人;不糟踏谷,不欺负人。”又把新谷分出一小份给孤老家。众人答一声“记着了”。宝玉在旁听着,心下想:礼虽简,意却厚,厚在做得出、守得住。

收束时,众人各自回家。宝玉独在场边坐了一会儿,起身时把脚下的稻草拨一拨,看见地上露出一片湿土,黑而亮。他笑道:“便是如此。”

且说黛玉掩卷之际,窗外又有细雨。她把诗笺摊开,看着自己那四句,心里并不自喜,只觉得一切恰好,便把笺收起。

她把灯拨暗,屋里更静了一层。窗外的雨丝斜着来,又轻轻退开。她想:不与人争一个是非,心里反而宽。

是夜,宝玉在灯下记今日所感;黛玉在床前把衣襟理一理,先为明日预备。各在一处,各自安稳。

至此,本回事脉已定:宝玉在“真/假”的对照里,明白何为“能安”;黛玉在“苦/甜”的互化里,学会把心放回本处。两人虽各在一方,却都更近、更真。

下回便当说:重逢之前,心气已定;新路在前,不待人催。且按下不表。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