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红颜 第486章 第34章 不存在于记忆的故里

行吧，这下事情清楚了。

来者是李长老，是宗主打过招呼的长老，亦是祝卿安通禀过的长老，还是管理息壤典籍方面的另一藏典阁驻守长老。

大约是年纪大了，李长老在有事离开之前，也忘了将宗主的嘱托与后辈的报备转告给陈长老，导致了几方信息不对等，进而差点引发乌龙事件。

对于那个乐呵呵的小老头的道歉，苏璃反倒不好意思真的怪罪人家，只道是我们也有些冲动云云，便打个哈哈过去了。至于陈长老……苏璃只是对李长老没有恶感，对于乖张的陈长老，她依然不喜。

事件交接的正主来了，后续也便好说了起来。颜霜再把息壤相关事件与之说过，说明来意，李长老便领着二人准备去秘藏处查阅。

而陈长老似乎顾忌什么，与李长老低声说过几句，便说要下楼盯着小崽子们，并未相随，李长老只是笑而不语。

对于两位长老的态度差异，苏璃敏锐地觉察到不对劲，这藏典阁中的长老……与宗主，并不尽然是一条心。

李长老虽然总是笑呵呵的，但行事亦是雷厉风行，从他突然就从藏典阁中离开、又突然掉头回来处理此事中也能窥见一斑。他领着二人上楼复上楼，七弯八绕，来到秘藏处，以他的古怪秘法对一处墙边施为，便见一处暗格浮起，其中摆着寥寥几本古籍。

“关于该种力量的记载不少，但从前尚未有事件造成极大破坏，这才能将这些事隐而不发避免引起恐慌。你们提及的竹歌所经历的事，大约是迄今为止发生过最严重的一次事故，此事亦记录在案。”

李长老叹了口气，再度解开禁制取出那些典籍，神色有些怅然。

“这力量对诺德尔撒的影响越来越大了，也不知哪一日便会彻底爆发，牵动整个世间的秩序为之改变……诺德尔撒的以后，怕是要靠你们年轻人了。”

说着说着，李长老便将对后辈的期许之语，付诸给了二人……中的颜霜身上。

颜霜似是受宠若惊，又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能行礼道是长老谬赞，全倚仗长老砥砺前行云云。

李长老摆了摆手，笑呵呵地去了一旁的躺椅上休息，把此处留给了两位年轻人。

苏璃悄悄探了个脑袋贴到颜霜身旁，低声问道：“你认识这位长老吗？”

颜霜看了看那躺椅上头发花白的小老头，轻轻摇头：“我不曾见过李长老，但或许他认识我。”

“他应是你师父的人。”苏璃做出如此判断。

“许是吧。不过，咱们的当务之急还是查阅这些典籍，莫要让长老等太久。”

“好。”

……

典籍上对于息壤之力的总括，便表征了这种力量的混乱与扭曲——

“不详之息，疑与古神话‘息壤’相关。其质非液非固，色呈紫黑，状若活脓，无风自动，蠕行扭曲，悖逆常伦。所过之处，万灵哀嚎，如有无形尖啸蚀人心魄。凡血肉草木、金石玉器，触之即腐，唯余光洁异壳，宛若琥珀封尸，诡艳绝伦。

“其性极恶，尤噬生机。生灵染之，顷刻焦烂，疮口现紫黑幽光，闪烁不定，光频愈急，则死期愈近，一身精血反为资粮，助其凶焰。更甚者，其力与我宗秘典所衍之力宛若天敌，遇之则狂性倍增，疗愈反成催命符咒，医者束手，唯睹其消亡。

“此力之现，多属无常，爆起于莫名之地，倏忽而来，遗祸千里。”

记载者对此亦是不惜重点着墨，提点这“不祥之息”的外在表征与特性，与苏璃、竹歌等人所见几乎完全一致。这似乎也证明，息壤之力在过去的三千年中并没有发生重大的演化或变更，这种发现也不知是好是坏。

此外，便就如李长老所言，关乎这种力量的记载很多，关于同一事件也有不同讲述者、不同角度的描述，但去掉那些感觉不太可靠的捕风捉影，三千年中大约仍存数十件。而论及影响比较大的，约莫五指之数而已。

譬如，在6213年，西土的萤火之森首次出现因紫黑色力量而引起的异变，典籍上综合了百家之言，对其进行如此概述——

西土萤火之森回音谷，本古木参天，生机盎然。忽有黑潮自地脉涌出，无声无息间，谷中三里之地尽化枯槁，鸟兽成僵，风过无鸣，如死寂绝地，入者心神受创，易生幻听幻视，幸得无所伤亡。英灵殿者以圣水净之，收效甚微。数年后，黑潮莫名消解，此地方归绿茵。

有记载的第一次息壤之力爆发尚未引起人的死亡事件，因此也并未引起重视，在当时甚至是被当作大能斗法的战场残余。直到多年以后，才在百家之言中找到几分被当作是旁枝末节的细节，还原事件原貌，方知始作俑者。

第二次大事件，发生在北境西边的雾月泽——

雾月大泽，夏，忽有黑泉自沼泽深处涌出，污浊水体，催生异化毒瘴。泽中水族尽殁，浮尸覆于水面，皆覆光壳。周遭村落受瘴气所袭，民多昏聩呕血，残老去世七人。幸得水韵宗修士施以援手，以凝冰阵法与清风咒联合施为，冻结污染，驱散毒瘴，引流净水，耗时四载，方使大泽渐复生机。而黑泉再不知所踪。

这件事的起因是息壤之力的爆发，但肆虐的是被其力量催生的毒瘴，因而还能被人力所净。但息壤之力的来去突然，属实难以预料。

第三次大事件，发生在东洲的黑石镇——

载西陲黑石镇，某夜地缝绽开，紫黑雾气弥漫街巷，镇民皆陷深沉噩梦，难以唤醒，体表隐现流光。其镇中牲畜皆狂躁异化，力大无穷，彼此啃噬。恰有行仙途经，以无量之域暂困黑雾，护住镇民心脉。待次日黑雾无故散尽，一切如常，镇民虽愈，然多数人记忆混沌，常感心神不宁，该镇亦迁址重建。

又是一次莫名其妙的爆发，莫名其妙的消亡，虽然也没发生死亡事件，但这惶惶经历，还是令人心中不安。

第四次大事件，发生在西土内陆的一处采矿场——

某夜，矿坑深处忽现紫黑色粘稠物质，急速膨胀，吞噬坑道。其特性怪异，凡触之物皆被同化，损失矿物不知凡几，亦有矿工十数人遇难。闻讯赶来之阵师与戍军联手，于矿坑布下多重封印大阵，将其彻底封闭镇压，阻止其继续蔓延地表，然损修者二人、戍军四人。数年后解禁，矿坑深处无恙，再寻不见矿工所言紫黑色物质。

这件事的影响便非常大了，超过二十人亡故，在当时也引发了不小的舆论。只是实情难查，只能以操作不当引发矿坑塌陷作掩。

第五次大事件，苏璃颜霜二人便熟悉了起来，讲的便是竹歌曾经那次西土之行——

圣临碧血堂精锐数十人，于西土探寻古迹，途中偶遇紫黑色怪水爆发，伤亡惨重，十六人亡故而二十三人负伤，伤亡比之高乃记载罕有。圣临弟子有尝试以秘法相抗，反遭其噬，尽数折损，遗骸皆覆异壳，凄惨难辨。

这一次是目前所有记载中最严重的一次，死了整整十六个已经入了碧血堂的正式执事，还有二十三人负伤，如此之高的伤亡比，几乎可以说是沾上这紫黑色力量便很难囫囵活下来。

光从这五次大事件中来看，多数发生在西土，且小事件与不能确定缘由的其余事件，也是西土的案例居多，足见西土的确是潜藏息壤之力更多的地方。

且五次大事件，其影响力与恶劣程度虽然并未与古今顺序成完全的正相关，但也基本相去不远了。而这也不得不提出一个令人担忧的猜想——息壤之力，在逐渐变得频发且强度逐渐走高。

就连典籍的最后，对此作出的总结也是尽量敬而远之——

综其所述，此异力诡谲难测，毁无定时，行无定所，其性混乱癫狂，似有湮灭秩序、重归混沌之恶兆。凡其所现，必伴大灾，然其根底、源起、克制之法，皆渺茫难寻，唯余警示：遇之，慎之，远之。

只是，当苏璃去翻第二遍的时候，按照时间顺序，目光停留在了9005年的一场事件上——

东洲东部沿海东柳村，某日被发现村庄只余废墟。村中原有人家六百户，踪迹全无，推测为无一幸免，尸骨无存。缘由未知，可能为息壤肆虐，亦可能亡于行仙之法，故列于此。

显然，这件事没法判断原因，但又觉得像是息壤之力干的，所以列在了捕风捉影的故事里。

可苏璃立刻便联想到，当年洛魂试图把瑾白托付给老剑神时，便对老剑神说了他想要探寻息壤之力的原因——说是幼时，一股不知由来的诡谲力量爆发，直接毁灭了整个村庄。与妹妹去镇上游玩的他回到村子，只见最后剩下的几个半生不死的村民，在紫黑色的雾气中痛苦地哀嚎与挣扎，却依然止不住血肉剥离、白骨软散的终局，最终不留一丝痕迹。村中六百多户人家，但凡在村中的，无一幸免，尸骨无存。

时间上对得上，地点对得上，事件对得上，死亡人数对得上……

似乎，这名曰东柳村的村庄，就是洛魂真正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