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 第16章 夏蝉里

周三的大课间被蝉鸣抻得漫长，林霄把篮球往树荫下的台阶一砸，汗顺着下颌线滴在白色球服领口——他刚跟赵宇打完半场，球衣后背洇出大片湿痕，像幅皱巴巴的地图。

“庄寒那家伙又坐那儿？”赵宇拿矿泉水瓶碰了碰他胳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香樟树下的石桌旁，庄寒正摊着物理竞赛题，笔记本上的公式写得比印刷体还规整，连垂在额前的碎发都没晃一下。

林霄“啧”了声，抓过校服外套往肩上一搭：“谁看他了？我就是嫌太阳晒。”话刚落，教导主任的喇叭声突然炸响：“高二（3）班林霄！操场边的宣传栏玻璃是谁砸的？马上来我办公室！”

林霄的脸“唰”地白了——今早他练球时失手把球砸在宣传栏上，本想着没人看见，哪成想被监控拍了个正着。

“完了完了，”赵宇缩了缩脖子，“主任上周刚说要抓破坏公物，你这不得写三千字检讨？”

林霄正抓着头发犯愁，一道清瘦的影子突然罩过来。庄寒合上书，指尖还夹着支黑笔：“不是你砸的。”

林霄愣了：“啊？”

“今早我路过的时候，看见是初三的学生踢球撞的，”庄寒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像颗石子砸进他乱成一团的心里，“监控可能只拍了后半段，我可以去跟主任说。”

林霄张了张嘴，喉结滚了滚才挤出句：“你……帮我作证？”

庄寒没说话，只是把物理题册塞进书包，转身往办公楼的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再磨叽，主任该认定是你了。”

办公室里的冷气裹着粉笔灰味，主任把监控视频调到慢放，林霄攥着衣角的手全是汗。庄寒却很平静，从书包里翻出本笔记本，翻到某一页推到主任面前：“这是今早我记的竞赛题草稿，时间是七点十五分，和监控里的画面能对上——我当时在宣传栏旁边的长椅上做题，亲眼看见是初三（2）班的学生踢球撞的。”

主任推了推眼镜，对照着笔记本上的时间和监控 timestamp，脸色缓和了些：“行，我去核实一下。林霄，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注意点。”

出了办公楼，林霄跟着庄寒往教学楼走，香樟叶的影子在两人之间晃来晃去。他挠了挠头，把口袋里的冰可乐往庄寒手里塞：“谢了啊……那题你要是没帮我，我这检讨怕是要写到下周。”

庄寒没接，指尖碰了碰瓶身又缩回去：“我不喝碳酸饮料。”

“那……”林霄把可乐收回来，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翻出袋没拆封的牛奶递过去，“这个总行了吧？我妈今早塞的，没过期。”

庄寒盯着那袋印着卡通奶牛的牛奶看了两秒，终于接了过去，指尖不小心擦过林霄的手背——林霄像被烫到似的缩了手，耳尖悄悄红了。

“你怎么会刚好在那儿做题？”林霄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低了些。

“竞赛题要赶 deadline，”庄寒把牛奶放进书包侧袋，垂着眼说，“刚好看见而已。”

风把香樟叶吹得沙沙响，林霄看着他清瘦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人好像没那么“无趣”——至少他垂眼翻题册时，睫毛会在眼下投出一小片软乎乎的阴影，连攥着笔的指节，都比练习册上的公式顺眼多了。

下午的物理课，林霄破天荒没趴在桌上睡觉。他把练习册往庄寒那边推了推，指尖点着一道选择题：“哎，这题的受力分析，你再讲一遍？”

庄寒抬眸看他，镜片反光里映出林霄凑过来的脸——额角还沾着点汗，眼尾因为刚运动过泛着点红。他顿了顿，拿过笔在图上画了条虚线：“这里的摩擦力方向，要结合加速度判断……”

阳光从窗户斜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练习册上，林霄盯着庄寒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没听清他后面讲了什么——只听见自己的心跳，跟香樟叶的晃动频率，慢慢对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