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晨读铃没裹住风,香樟叶扑簌簌砸在走廊栏杆上,碎成浅绿的星子。庄寒抱着英语书靠在走廊尽头,指尖的单词卡浸了点露水,洇得“obstinate”的尾字母发皱。
林霄是从楼梯口撞进来的——校服外套反穿,拉链卡在领口,额角沾着跑操时的汗,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面包。他看见庄寒,脚步顿了顿,把面包往校服口袋里一塞,抓了抓炸毛的头发:“喂,英语作业借我。”
庄寒没抬头,把单词卡翻了页:“昨天晚自习就该写。”
“忘了。”林霄往他身边的栏杆一靠,胳膊肘“咚”地撞在金属杆上,疼得嘶了声,“你这人怎么跟单词卡似的,皱巴巴的。”
庄寒的笔顿了顿。他余光里是林霄露出的半截手腕,骨节分明,虎口处有块浅褐色的痣——是上次篮球砸到错题本时,他伸手去接,庄寒无意间瞥见的。
晨读铃第二遍响的时候,林霄抢过他手里的作业,转身往教室跑,跑了两步又折回来,把口袋里的面包往庄寒怀里一塞:“谢了,这个没咬过。”
面包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裹着奶黄馅的甜香,混着香樟叶的清苦,钻进项庄寒的校服领口。
上午最后一节是物理实验课。实验室的窗对着操场,林霄被老师抓去调滑动变阻器,捣鼓了半天,电流表的指针还是乱晃。庄寒站在旁边看了两分钟,伸手把他的手往旁边拨了拨——指尖擦过林霄的手背,像碰了片烫人的香樟叶。
“滑片移过了。”他的声音很轻,落在实验室的电流声里,“看阻值。”
林霄没动,盯着他垂下来的睫毛看——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浅灰的影,像他错题本上娟秀的字。直到老师敲了敲实验台,他才猛地收回手,把变阻器往庄寒那边推了推:“你来吧,我手笨。”
实验报告是午休时补的。教室后排的吊扇转得慢悠悠,林霄趴在桌子上,看庄寒写报告——笔尖在纸上划开的声音很轻,和窗外的蝉鸣裹在一起。他忽然说:“庄寒,你上次那本错题本,我粘好了。”
庄寒的笔顿了顿。
“就用透明胶粘的,”林霄摸了摸鼻子,耳朵有点红,“可能不太好看。”
“没事。”庄寒把实验报告推给他,“公式抄这里。”
下午的体活课,林霄被拉去打比赛。庄寒坐在看台上翻书,风把书页吹得哗啦响,他抬头时,正好看见林霄投进一个三分——篮球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篮筐里,林霄转身往看台上看,正好撞进他的视线里。
林霄朝他比了个“V”,校服被风掀起来,露出腰线。庄寒低下头,把书翻了页,指尖有点烫。
放学的时候,香樟叶落了满地。林霄追上他,把一个文件夹递过来:“错题本。”
文件夹是浅蓝色的,封皮上贴了张篮球贴纸,边缘用透明胶贴得整整齐齐。庄寒翻开,里面的错题被重新抄了一遍,字迹是林霄的——歪歪扭扭,却比之前工整了不少。
“我对照着答案抄的,”林霄踢了踢脚下的香樟叶,“可能有错的。”
庄寒合上书,把文件夹放进书包里:“谢了。”
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香樟叶的碎影里。林霄忽然说:“明天早自习,你还带单词卡吗?”
庄寒“嗯”了一声。
“那我……”林霄抓了抓头发,声音轻得像风,“我帮你带瓶水。”
庄寒没说话,只是把书包带往上提了提。风裹着香樟叶的味道吹过来,他听见林霄的脚步声,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像晨读时落在单词卡上的露水,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又沉在心里,落得很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