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 第13章 你这人，像被香樟叶裹住的老古董

晚修的铃声拖着尾音钻进教室时，庄寒刚把最后一道解析几何题的辅助线标完。草稿纸边缘被橡皮蹭得发毛，他指尖沾着点铅灰，无意识地在桌角划了道浅痕——第三排最靠窗的位置，林霄的课桌就在旁边，此刻椅面空着，抽屉里露出半本卷边的篮球杂志，封面上还沾着夏梦刚塞进来的草莓味糖果纸。

“庄寒，收作业。”课代表陈默抱着一摞练习册走过，指尖在林霄的桌角敲了敲，“林霄那本……又是空白？刘老师下午刚说要查他的物理纠错本。”

庄寒“嗯”了声，视线扫过林霄摊开的练习册：空白的页眉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篮球，旁边写了行小字“物理老师的眼镜片=反光镜”，旁边还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一看就是赵宇课间帮他添的。他指尖顿了顿，把自己的练习册抽出来压在那本空白册上面，一起塞进了作业堆：“我等下提醒他补。”

陈默挑了挑眉，抱着作业转身时撞进了刚进门的林小满怀里——小姑娘抱着一摞画纸，鼻尖沾了点水彩颜料，看见庄寒时眼睛亮了亮：“庄寒哥，这是我帮你画的错题本封面，你看喜不喜欢？”画纸上是片浅绿的香樟叶，叶尖勾着细闪的银粉，正是教室窗外那棵老树上的样子。

庄寒接过画纸，指尖碰着纸边的颜料印：“谢谢，很好看。”

林小满抿着嘴笑，刚要说话，就被身后的江涛扯了扯袖子：“别耽误学霸学习，刘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拿竞赛报名表呢。”小姑娘哦了声，临走前还偷偷往庄寒桌角塞了颗牛奶糖。

走廊里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林霄靠着栏杆低头玩手机，校服外套搭在臂弯里，露出的锁骨沾了点汗——刚跟赵宇在操场打了半场球。听见脚步声，他头也没抬：“谢了啊，物理作业。”

“没写？”庄寒的声音很轻，混在晚风里像片飘着的叶子。

“写了选择题。”林霄把手机揣回口袋，屏幕还亮着和赵宇的聊天框，对方刚发了句“夏梦说等下要堵你问数学题”。他忽然凑近一步，校服上的皂角味裹着汗意漫过来：“喂，你是不是偷偷帮我写过？上次数学作业最后一道大题，步骤跟你作业本上的一模一样——赵宇说你草稿纸都没扔，被他捡着了。”

路灯的光漫在他眼尾，睫毛投下的阴影颤了颤。庄寒别过脸，望着楼下香樟叶晃出的碎影：“巧合。”

“切，学霸的嘴硬。”林霄笑了声，忽然弯腰从栏杆缝里捡出个纸团，展开是张皱巴巴的英语单词表，边缘还沾着点奶茶渍——是上周何雨帮林霄带的珍珠奶茶洒了，溅了这张纸一脸。“哎，这不是你上次给我的？我扔了啊。”

庄寒的脚步顿住。那是上周他抄的高频考点，林霄说“字太丑不看”，随手揉了塞在桌角，后来被打扫卫生的何主任当成垃圾扫到了走廊。他没说话，只是伸手把纸团接过来，指尖把折痕一点点捋平，露出被奶茶浸得发皱的“abandon”。

“你这人怎么跟老古董似的。”林霄啧了声，却从口袋里摸出包纸巾递过去——是夏梦下午塞给他的，包装是粉白的兔子图案，“擦手，刚摸了篮球，赵宇那家伙手心全是汗。”

纸巾刚碰到庄寒的指尖，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苏晴的声音：“林霄！刘老师叫你去办公室！说你上周的篮球比赛把器材室的玻璃砸了！”

林霄的脸瞬间垮下来，抓过外套往肩上一搭：“完了，何主任肯定又要念我。”他转身要走，又忽然折回来，把那包没拆的纸巾塞进庄寒口袋，“谢了啊，明天请你喝可乐。”

脚步声哒哒地消失在楼梯口，庄寒站在栏杆边，指尖捏着那张皱巴巴的单词表。风卷着香樟叶擦过他的袖口，口袋里的纸巾硌得手心有点痒——粉白的兔子图案露了个角，像林霄刚才笑起来时，嘴角翘起来的弧度。

教室里的灯忽然亮了，陈默探出头喊他：“庄寒，夏梦问你这道题的辅助线怎么画！”

庄寒把单词表折好放进笔袋，转身时看见林霄的课桌抽屉里，那本卷边的篮球杂志下面，露出了半页他上周写的错题解析——字迹被杂志压得发皱，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跟林霄一模一样的吐舌头小人。

晚风从走廊吹进来，掀动了桌角的画纸，林小满画的香樟叶在灯光下晃了晃，银粉闪得像天上刚冒出来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