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 第10章 谢了

晚自习的预备铃还有十分钟才响，三楼走廊已经攒了半圈人。靠窗的栏杆边倚着几个男生，扯着嗓子聊下午的篮球赛；女生们扎堆在楼梯口，低头分享刚拆的糖。庄寒抱着一摞刚收齐的数学练习册往办公室走，白色校服的衣角蹭过人群时，被人撞了个趔趄。

“哎——对不住啊！”撞他的男生是隔壁班的体委，手里还抱着篮球，慌里慌张地想去捡散落的练习册，胳膊却被身后伸来的手拽了一把。“走了走了，”林霄的声音混在嘈杂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老班在办公室门口盯着呢。”

他说着往庄寒这边扫了一眼，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下颌线。庄寒蹲下来捡书，指尖刚碰到一本翻开的练习册，就见林霄的运动鞋在书页上顿了顿——不是踩上去，是轻轻踢开了滚到他脚边的那本。下一秒，林霄弯腰，手指勾住练习册的书脊，把它拎了起来。

两人的指尖在书脊上方擦过的瞬间，都像被细刺扎了一下，同时缩了回去。

庄寒的动作顿了顿，垂着眼把书接过来，指尖碰到林霄的指节，微凉的触感像沾了走廊窗户缝里透进来的风。“谢了。”他的声音很轻，刚出口就被旁边女生的笑闹盖过了一半。

林霄没看他，把书往他怀里一塞，卫衣帽子往下一扯，几乎遮住了眼睛：“闲的。”

说完他转身往教室走，宽大的校服袖口扫过庄寒的胳膊，带起一阵很淡的皂角味——是学校超市卖的那种廉价洗衣液的味道。庄寒蹲在原地，把散在地上的练习册一本本理平，封面上“高二（3）班”的字样被走廊的风吹得轻轻晃，他指尖碾过刚才碰过林霄的地方，没什么温度，却像沾了点对方身上的热气。

旁边有同学路过，踢到了一本练习册，书页哗啦啦响。庄寒抬头，看见林霄的背影已经拐进了教室门，卫衣后摆随着脚步晃了晃，很快就被涌进教室的人潮遮住了。

他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怀里，抱着厚厚的一摞站起来，走廊的灯忽然“咔哒”亮了，暖黄色的光铺在书页上，把“庄寒”两个字映得很清晰。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他走过去的时候，听见身后有人喊林霄的名字，声音很亮：“林霄，下节自习课打球去？”

林霄应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笑，和刚才跟他说话时的语气完全不一样。

庄寒推开办公室的门，暖气裹着粉笔灰的味道涌过来。刘老师抬头看见他，指了指桌角的杯子：“刚泡的茶，你喝一口？”他摇摇头，把练习册放在桌上，指尖还残留着练习册封面的粗糙质感。

窗外的天已经暗透了，香樟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刚才在走廊的半分钟像被按了慢放——林霄垂着的眼，蹭过胳膊的袖口，还有那句漫不经心的“闲的”，都轻得像没发生过。

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预备铃刚好响了。走廊里的人潮往教室涌，庄寒逆着人流走，路过高二（3）班的门口时，看见林霄正把卫衣帽子摘下来，额前的碎发有点乱，正跟同桌抢一本漫画书。

有人撞了庄寒一下，他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在教室外的墙上。林霄抬眼往门口看了一眼，刚好对上他的视线，又很快移开了，继续跟同桌闹。

庄寒收回目光，往自己的教室走。走廊的灯很亮，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才那半分钟的温度，好像已经散在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