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李母笑呵呵问道:“刚才见铭义拉着你的手过来,是什么意思?”
攸宁觉得脑袋一懵,瞬间想到谭晶儿在闹得难堪时,高铭义好像确实是拉着她手走的,自己当时光顾其他,没在意到。
“妈妈,不是你想的那样,当时是因为人太多......”攸宁慌忙解释,可这怎么解释清楚。
好在母亲也没再多问,只笑着说:“哦,知道了,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相信你了。”
攸宁觉得头大,这是相信的样子吗?
张佑林将谭晶儿送到门口,看她上车离开。今日的事,也总算明白了,谭家母亲未到,她是看准了这个时机,特意跟自己一起过来,昭示众人。
“看来你是做好选择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身后说道。
张佑林未回头,也知是谁。
“那又怎么样,高少爷。”他回过身来,一改往日温和的笑容,神情冷峻地说。
“你认识我?”高铭义问道,他们并未正式相识过。
“高家的大少爷,谁人不知。”张佑林说。
“既然如此,我有话就直说。我不管你打的什么算盘,不要伤害李攸宁。”
“哦,不知道您是以什么身份这样警告我?是高家大少爷的话,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他有点挑衅着问。
高铭义并没有接他的话,只接着说:“她是女孩,又是清流书香之家,与谭晶儿她们很不同,你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单独与她相约。”
“我并非有意......”张佑林想解释那日爬山之事,但高铭义打断他:
“有意无意,总归这事做的不好。你应该没忘记,当年是因为什么从北平跑回苏城的吧,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张经理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他竟然知道北平的事!
“你调查我?”张佑林吃惊又愤怒的问。
“我对你的事不感兴趣,只是,李攸宁的事,我管定了,不论是什么身份。”
高铭义说完就离开了,张佑林站立在原地:他竟然知道北平的事,当年自己家落败,父亲死后,母亲独守一支。母亲年轻时容貌极美,总少不了闲言碎语,之后更因伯父帮扶,伯母吃味,一顿大闹,到最后实在没办法,才搬离北平,回到苏城。这事本就是家事,传出去脸上都无光,所以外人鲜少知晓内情的。高铭义居然打探到了,可见用心不一般,张佑林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充满不安。
深夜,市长府。
谭夫人一回到苏城,便听说了今日在钱府家发生的事情。生气的说道:“我前脚走,后脚你就给我惹乱子,是瞅准了这时机,故意带那小白脸招摇过市的对吧!”
谭晶儿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手指绕着头发转呀转的,不吭声。
“平日你爱玩,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那是什么人,能带上台面吗?让顾家知道了,多难看!”谭母继续数落道。
“我不要嫁给顾家那个呆子,无聊死了!”谭晶儿反驳。
“你想诚心气死我啊,不嫁顾家你嫁谁?嫁谁也轮不到那个姓张的小白脸!说难听点,那不就是个男的‘交际花’嘛,就你没个分寸。”
“‘交际花’怎么啦,哄我高兴就好,而且最好以后只哄我一个人。”谭晶儿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就在这跟我犟吧,你等你爸爸回来,这副样子还不得拿皮带抽你!”谭母气得说话都快没了力气。
谭晶儿不语。她自是知道父亲有多厉害的,可还是拧不过心里的坎儿,也气的哭起来:“让他打死我吧,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我嫁谁这件事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
“你个傻孩子,懂什么。人家不过看着你市长千金的身份,都巴巴地过来巴结你,谁对你是真心的,谁对你有利,父母还能害你!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没个儿子,以后你父亲提携谁?退下来以后,咱们指望谁?指望那个小白脸吗?恐怕到时候,看到我们家失势,他早就投靠别人去了。”谭母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喜欢玩,可以多去玩会,可你得看清楚,到底不能认真,不是最终的归宿啊!”
谭晶儿坐在一旁不语,她知道母亲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心里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汽笛声响起,谭市长回来了。谭晶儿有些害怕的往母亲身边靠靠,母亲拍拍她的肩。
谭市长一进门,将手中的公文包往茶几上一扔,满是火气,正欲发作,谭母赶紧起身说道:“刚回来,就这么大的火气!”
“你女儿做的好事!那顾营长托人来问,是不是小女心有所属,另有安排。我这老脸啊,往哪放!”谭市长怒声喝道。
“哎,不过是小孩子们闹着玩呢,爱玩闹而已,怎么能当真。刚才晶晶都说知道错了,不该闹这么大,怕父亲生气,还害怕的哭了呢!”谭母忙解释说。
“她还知道怕,我看她胆子大的很!”
“胆子大也是像你啊!别生气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刚才我们还说呢,这周末跟顾家一起吃个饭,该推进的事宜,也该办办了!”谭母陪着笑说。
谭晶儿刚想抬起头反驳,被母亲的眼神制止住,再看向父亲,确实也不敢说了。
“你就惯着她吧,胡闹也得有个界限!后边的事,你去安排吧。”说着就欲回书房。
“那我明天送上些海鲜,跟顾夫人去解释一下。”
谭市长脚步停顿,说道:“倒也不用特意解释什么,该怎么安排按部就班就行,我谭家的女儿,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谭家母女这才松了口气。
钱家婚宴结束,晚上,一些朋友又相约出去吃喝玩了很久。高铭义原想安排,可有钱立文在,早就将一切安置好,一群人玩到深夜。
高铭义属实喝的有点多,散场后,并未回家,而是将车开到李公馆,停在她的窗户下。他将车窗摇下,手臂搭在车窗,托着下巴,秋风阵阵拂面,吹散了一些酒意。
看着那黑漆漆的房间,她早已入睡,只剩路灯昏黄,不知梦里都有谁。自己在分开的这段时间,梦里经常是她,有时候在笑,有时候在抱怨,情节不清楚,但模糊的脸总是她。梦醒之后便想,她在哪,在做什么。此刻,她终于离自己这样近,想到这,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只觉得心里温暖,昏昏睡去。
可他想错了,攸宁翻来覆去睡不着。婚宴发生的事情,在人潮都散退后,显得格外扎心。谭晶儿与张佑林手挽手出现的场景,一遍一遍出现,好像比白天看到时,还要清晰。谭晶儿脸上的骄傲和对主权的宣誓,她自然是明白的,但张佑林在众人面前,丝毫不回避和犹豫,她好像才刚刚看懂。一直以来,她都知道他的不易,也不在乎人们对他的评价,她自信的认为,他是迫不得已、权宜之计,只想马场能经营下去,给他们母子在苏城一个立足之地。她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不用靠任何人,也有这样的能力。
可现在,攸宁怀疑了。也许他想的不只是经营好自己的生意,也许有更好的选择面前,人都是利己的,更或者,自以为对他的了解,也只是片面的情愫。
她很少让自己陷入不合时宜的境地,今日,见到谭晶儿如此高调,她也完全可以有其他办法,转移注意。可今日,不论是出于恼怒还是不甘,她只想看到张佑林一个明确的态度,以至于自己差点陷入窘态。还好高铭义及时出现,想到高铭义,她心中自是一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可攸宁明白,今日他适时出现,解了自己的困境。可他日呢?自己的问题,终究要自己去面对。脑海中那温柔的笑容与微微上扬的眼角,让她心中升起阵阵不舍。她回想起儿时有一年跟父母去参加复活节宴会,得到一只粉色巧克力兔子,喜欢的很,母亲叫她搁置起来,她半夜起床,偷偷拿到被窝里。结果,第二日醒来,巧克力化了一床,害她大哭一场。那只兔子的样子,她到现在想起来,还很喜欢,当然如果再次拥有,她一定会搁置起来,好好欣赏,再也不会把它放在被窝里。
想到这,她索性站起来,走到窗边,晚风吹来,轻轻拂动着白色睡裙,她趴在窗台上,冰凉的台面,让她心生安宁,缓缓睡去。
“栀子花——白兰花”的吆喝声,将高铭义吵醒,他睁开惺忪的眼,竟已天明。
他看到卖花小姑娘竹篮里,新鲜、水灵的花朵,带着露水,香气十足。这个季节竟还有卖栀子花的,他挑了几支,放到李公馆门口的信箱上,离开了。
攸宁早上起来,打开窗户,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看着路上的行人渐多起来,也忙忙收拾,吃了口早餐去上学。开门看到信箱上的栀子花,很是新鲜,想着是母亲定的,便叫来阿姨,帮自己放两只在卧室,浅盘水养上。夜晚归来,果然满室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