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梦 第3章 惊蛰

第三章 惊蛰

惊蛰前后的天湿漉漉的。

晚自习结束了，学生们蓝白相间的校服在朦胧的夜色和路灯水汽氤氲的光晕里流动。大多数人都低着头，想快点逃离。

初三的安晚凌和李诗怡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安晚凌的校服外套沾了些微雨痕，却显得格外干净。她怀里抱着复习资料，轻声道：“诗诗，好像要打雷了，我们快点走吧。”

在她们身旁，姚珊珊跟随着，她的校服裤脚经过精心改窄，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她正想再次借阅安晚凌的物理笔记本，目光却猛地被高中部门口一阵小小的骚动吸引。

只见几个身影簇拥着一个格外醒目的男生走了出来，是乔洛森。他同样穿着校服，外套随意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与环境格格不入的散漫劲儿。他单肩挎着包，棱角分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在路灯光下英俊得有些扎眼。

姚珊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身边的刘潼笑嘻嘻地说：“森哥，一会儿‘夜色’网吧？去杀几盘。”

森哥，是乔洛森！传闻中那个超级校草！姚珊珊的眼里闪过光芒，甚至忘记了要借笔记。

在此时，安晚卿和杨梓潼也从另一边走了出来。安晚卿的校服系在腰间，短袖下的手臂纤细却带着力量感，她看到乔洛森，眼神里立刻筑起冰冷的围墙，拉着杨梓潼就要绕行。

乔洛森回以一声轻嗤，嘴角是惯有的、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弧度。

就在这无声的电光火石间——

“姐！”

一个清亮柔和的声音，像一道微光，划破了湿闷的空气。安晚凌小跑着穿过稀疏的人群，来到安晚卿身边，很自然地挽住姐姐的手臂。她仰起脸，路灯昏黄的灯光在她清澈的眼底漾开。

“轰隆——！”

一声惊雷，恰在此时于云层深处炸响，沉闷而有力。

乔洛森那双懒散半阖、对周遭一切都显得意兴阑珊的眼睛，骤然抬起，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穿透稀薄的雨雾，牢牢地钉在了那个刚刚跑过来的女孩身上。

“快走吧，万一一会下雨就不好了。”学生们各自散去。

李诗怡走在安晚凌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刚才在校门口，高中部那个乔洛森好像真的挺帅的诶。” 她语气充满好奇。

安晚卿闻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但很快松开，只淡淡应了句：“是吗。” 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显然不愿多谈。她从不把外面的纷扰带回家，更不会在妹妹面前议论这些。

安晚凌则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前方被路灯照得发亮的路面上。她对那个引起骚动的男生并无兴趣只是打趣，“怎么，我们诗诗喜欢啊？”李诗怡立马连忙摇头，“不不不，他有一群女朋友呢，惹不起惹不起”。

李诗怡话锋一转，说起明天要小测的英语语法，声音轻快。她积极的态度像一阵温和的风，轻轻吹拂在姐妹两人之间。

她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身影在灯光下时而交叠。此刻，只有彼此陪伴的宁静。

……

“夜色”网吧里烟雾缭绕，键盘鼠标声噼啪作响。乔洛森坐在惯常的位置，心却不在眼前的游戏上。那块设计低调却难掩奢华的腕表在他腕间，不时闪出耀眼的光。

刘潼坐在他另一边，他敏锐地察觉到乔洛森今晚不同寻常的沉默与走神，便暂停了自己的游戏，温和地问：“森哥，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换个地方？”

这时，一个身影有些犹豫地靠近。是姚珊珊。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略带羞涩的笑容，声音比平时轻柔许多：“乔洛森同学，好巧。请问……旁边的位置有人吗？”

乔洛森不语，姚珊珊小心地坐下，她将一瓶未开封的、价格不低的功能性饮料轻轻放在乔洛森手边空闲处，语气自然又带着一丝讨好：“看你好像很专注，这个……或许能提神。”

乔洛森只是可有可无地瞥了一眼，思绪显然飘得更远。安晚凌那双清澈却看不出情绪的眼睛，和安晚卿桀骜不驯的神情，在他脑中反复交织……

刘潼将一切看在眼里，他礼貌地冲姚珊珊笑了笑，随即又关切地看向乔洛森，低声说：“森哥，你从刚才在校门口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是因为……遇到安晚卿了？”

姚珊珊立刻捕捉到这个话题，她微微前倾身体，用一种带着同情实则隐含评判的语气轻声说：“她们姐妹俩，确实挺让人唏嘘的。以前是安氏集团的千金呢，可惜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父母一走，感觉安晚凌就彻底躲进书本里了，好像外面天塌了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这话半真半假。安晚凌并非不哀伤，也绝非不帮忙。她只是比同龄人更早地看清，稳固自身、积蓄力量才是真正的支撑。她默默消化着一切，将惊涛骇浪压成内心深处沉默的礁石。

姚珊珊见乔洛森看过来，继续用分享秘密的口吻说：“外面都传，那场意外和她们奶奶有关……之后姐妹俩就和那边彻底决裂了。现在全是安晚卿学姐一个人在硬扛，听说官司打得很艰难。” 她刻意营造出安晚凌置身事外的表象。“安晚凌嘛……可能就是被保护得太好了，比较天真，不太懂这些现实的复杂吧。”

乔洛森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冰冷的表壳。他忽然觉得，那个纯净的如栀子花的安晚凌，那份异于常人的平静，或许并非的单纯无知，其下可能潜藏着比他想象的更深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