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短促的痛呼。
她踩在了一个被落叶虚掩的土坑边缘,松软的泥土瞬间垮塌!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被硬生生扭断。她身体一歪,重重地单膝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延文绮!”陆茗的惊呼几乎在同时响起。她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到延文绮身边,蹲下身,急切地查看她的脚踝。
由奥威尔开始,队伍瞬间停下来回望这变故。众人的脸色马上变得更加难看,因为延文绮和奥威尔各自算这支临时凑成队伍的两根主心骨,如今她受伤了,剩下的人逃出生天的希望更加渺茫。
那受伤的女人快速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借此短暂忽略痛苦,也想好了后续的安排。
“听我说,我走不动了……”延文绮咬着牙,试图推开陆茗的手,声音因疼痛而颤抖。她目光扫过四周,锁定不远处一棵枝叶繁茂的高大橡树,“你和奥威尔带大家走吧!把我……把我弄到那棵树上去,我爬上去等你们!等你们找到救援再回来……”
“说你的鬼话!”陆茗粗暴地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更多明显的愤怒。
这愤怒有点像你全心全意照看着一件珍贵的瓷器,但瓷器突然告诉你“老子要撞墙上去碎掉”。
她心知肚明,所谓救援不过是渺茫的幻想。
但……但延文绮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对了,树!她猛地抬头看向那棵高大的橡树,枝桠粗壮有力。
时间不等人,陆茗赶紧为了背人做准备,包括将那沾了血的长刀用窗帘厚厚裹住,以防发生意外。
这把刀最终交给了一个戴着工作手套的乘客携带,算是双重保险。
“背包给我!”陆茗的语气不容置疑。延文绮不明所以,但还是忍着剧痛,艰难地卸下肩上的背包带。陆茗一把接过,动作快得惊人。她拉开背包拉链,又卸下自己那巨大登山包并打开,双手在里面飞快地翻找、整理,将一些东西拿出来重新塞进背包深处,还掏出了一样东西——是一小捆登山绳,迅速塞进自己衣服的口袋里。
至于延文绮那背包里原本的贵客——也就是死贵死贵的正版课本,被陆茗很不客气地重重扔进登山包里。
察觉到这女孩在罕见地发火,延文绮没敢生出一丝不满的情绪。
做完这一切,陆茗深吸一口气,像一只灵巧的猿猴,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那棵橡树粗壮的枝干。她找到一根离地约三米、承受力极强的横枝,麻利地将登山绳穿过,迅速而牢固地将自己那个沉重的登山包悬挂、固定在树枝上,绳索紧紧缠绕打结。
处理好登山包后,陆茗从树上滑下,还状似满意地点点头。
陆茗下一个动作有点令人摸不着头脑,她背对着延文绮蹲了下来。
“上来!”陆茗语气坚决如铁,“我背你走!”
“不行,太沉了……你,还有他们,会被我拖累死的!”延文绮还在理智地分析着。
陆茗气得要死,干脆一动不动,只有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冷得像冰:“要么您上来,要么……我就在这儿陪您,一起干耗着。您选吧。”
女孩将现代者涵语残存不多的敬称重读,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延文绮看着陆茗倔强的背影,又瞥了一眼远处因直升机噪音减弱而重新变得蠢蠢欲动的尸潮,再望望周围那些都在等自己的人,最后一丝抗拒被绝望的现实碾碎。她咬紧牙关,将背包弄好后伸出了双臂,艰难地勾住了陆茗的脖子。陆茗双手托住她的腿弯,猛地发力站起!延文绮加上背包的重量几乎让她晃了一下,但她立刻稳住了身形。
已停滞一会的队伍再次启程。
“奥威尔!后面顶得住吗?”队伍前方的罗根问道。
奥威尔看了一眼背着延文绮的陆茗,又看了一眼再次逼近的尸群,眼中闪过不舍,但瞬间化为决断。“罗根!盾牌给你!好好用它,顶住前面!”他将那面沉重的盾牌塞给罗根,自己则抄起铁棍,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向队伍后方,为陆茗和延文绮断后。
陆茗背着延文绮,在坑洼不平的硬化路上艰难奔跑。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奥威尔挥舞着铁棍,如同门神般护在她们身后几米处,棍影翻飞,将扑上来的丧尸砸开。但丧尸的数量实在太多,他的动作也随之愈发疯狂。
一只动作异常迅疾的丧尸竟从侧面绕过了奥威尔的拦截,腐烂的嘴巴大张,露出参差不齐的黄黑色尖牙,带着浓烈的腥风,直扑陆茗背上的延文绮!
延文绮的左手死死勾着陆茗的脖子以稳定身体,右手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就在她想告诉陆茗自己要抬臂瞄准的瞬间,奔跑中的陆茗仿佛与她心意相通,猛地一个急停,身体稳稳地钉在原地。
“噗!”
枪口微焰一闪。子弹精准无比地钻入那只丧尸大张的口中,从后脑穿出,带起一蓬污秽的血雾。丧尸扑倒的惯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陆茗额前的碎发。
奥威尔刚砸翻一只丧尸,恰好回头目睹这电光石火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那种无需言语的极致默契,延文绮在颠簸中依旧如同磐石般的稳定和神乎其神的枪法,让他几乎忘了呼吸。
“嘿,延!”趁着陆茗停下让延文绮飞快更换弹匣的短暂间隙,奥威尔连忙取下背上那把警用□□,朝延文绮递去,“这个,这个你会用吗?”
延文绮看了一眼那冰冷的金属造物,略显可惜地摇头:“我没学过!只会用手枪!”
当初靶场教练推荐她学步枪的时候,她真该去学的。
延文绮话音未落,又有两只丧尸突破了罗根那边松动的防线,嘶吼着冲来。
奥威尔咬了咬牙,端起□□,学着记忆中的样子抵肩瞄准。“砰砰砰!”他扣动扳机,连开三枪。枪口喷吐出明亮的火焰,巨大的后坐力震得他手臂发麻。子弹呼啸着飞出,却只在最前面那只丧尸的肩膀和胸口溅起两朵污血,并未致命。另一枪更是偏得离谱,打中了路边一棵树的树干,木屑纷飞。只有最后一枪,在他手忙脚乱地调整后,终于幸运地击中了另一只丧尸的眉心。看着那只丧尸倒下,奥威尔懊恼地啐了一口:“妈的!手这么生吗!”
不过奥威尔仔细想想也释然了,他在第二阵线服役的时候还是上大学之前,人又年轻,那时候打得准很正常。而现在他已经好几十年没摸过步枪了。
丧尸突破的混乱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几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猛地撕裂了空气!只见队伍中段,一小股不知何时从林间缝隙钻出的丧尸,像黑色的激流冲垮了薄弱的防线,瞬间扑倒了三四个人!他们被枯爪抓住脚踝、手臂,绝望地在地上挣扎翻滚。
其中一个被扑倒的瘦高男人,眼中只剩下纯粹的、被恐惧扭曲的疯狂。他为了挣脱抓住自己小腿的枯手,竟然在挣扎中,用尽全身力气,将旁边两个同样被扑倒、正奋力抵抗的同伴狠狠推向丧尸堆!
“不——!”
“啊!”
那两人猝不及防,身体失去平衡,瞬间被更多的丧尸淹没!绝望的惨叫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鸣,刺得人耳膜生疼。好在厚厚的冬衣暂时成了脆弱的屏障,他们护住脖子等脆弱部位抵挡着啃咬,但丧尸的撕扯力量巨大,眼看衣物就要被彻底撕开!
“噗!噗!噗!噗!”
延文绮的枪口如同死神的吐息,冷静而高效地点射着。子弹精准地掀开压在受害者身上的丧尸的颅骨,污血脑浆喷溅。每一枪都险之又险地在丧尸的牙齿即将咬穿厚实衣料的瞬间终结了它们的动作。那两个被推出去的人惊魂未定,连滚带爬地挣脱出来,浑身沾满污秽,脸上是劫后余生的茫然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而那个将他们推向地狱的瘦高男人,刚刚踉跄着爬起,一只从侧面扑来的丧尸便将他再次扑倒在地。那张流着涎水的大嘴,狠狠咬向他毫无防护的脖颈!
延文绮的枪口下意识地抬起,瞄准了那只丧尸的后脑。就在扣动扳机的前一刹那,她眼角的余光瞥见男人被咬破的脖颈皮肤下,几道极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的青黑色血管纹路。那纹路在惨白的皮肤下显得无比诡异。
她扣扳机的手指,硬生生僵住。
就这一瞬的迟疑,丧尸的獠牙已深深刺入。
“噗!”
延文绮的枪最终还是响了。子弹穿过丧尸的头颅,也穿透了下方那男人刚刚开始痉挛的胸膛。污血和一种更深的、近乎黑色的液体混合着喷涌而出。
“怎么了?”奥威尔刚用铁棍砸翻一只丧尸,回头看到这血腥一幕,惊骇地大吼,声音都变了调,“他怎么死了?”
延文绮放下微微颤抖的枪口,脸色苍白如纸,声音却异常冰冷,如同淬火的刀锋:“他已经感染了,在这之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指着男人脖颈伤口处那正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青黑、肿胀的皮肤,“看到了吗?那颜色。他……已经是丧尸了。”
为了不影响人心,延文绮是压低了声音对奥威尔说的。
刚才还在为同伴被救而庆幸的几个人,此刻看向地上那两具叠在一起的尸体,眼神只剩下更深的愤怒和排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逃亡的旅程还在继续,期间陆茗感觉到延文绮的手不自觉地动了一下。
“怎么了?”陆茗稍稍减缓速度。
延文绮犹豫了一会:“没事……我担心你撑不住。”
原来是这事。
陆茗向上托了一把延文绮的大腿,示意自己还有力气:“放心,十一路绝对把您带到目的地。”
这苦中作乐的笑话竟真的让延文绮乐了一下,哪怕这笑容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