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浓郁得令人如坠冰窟。
这浓烈无比的生命气息,如同最强烈的兴奋剂,狠狠刺激了正在与奥威尔角力的防暴丧尸。它猛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庞大身躯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巨力,双臂狠狠一振!
“妈的!”奥威尔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传来,整个人竟被它硬生生甩飞出去,重重撞在路边的山壁上,胸口血气翻涌。
挣脱束缚的防暴丧尸,彻底被鲜血激狂,它那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正在喷血的埃莉诺,以及她身边那几个人类。它迈开沉重的步伐,目标明确。
就在它转身欲扑的刹那!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延文绮站在数米之外,双手稳稳托枪,枪口硝烟袅袅。一颗子弹精准地咬向了防暴丧尸的后脑勺。
一部分防弹材料飞溅而出。
防暴丧尸庞大的身躯猛地一个趔趄,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它发出一声混杂着不解和暴怒的嘶吼,缓缓地、僵硬地转过身。那双充满死气的眼睛,燃烧着刻骨的怨毒,死死锁定了持枪的女人。
延文绮刚才捡起并奋力扔向奥威尔的金属盾牌,此刻正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飞向战场中央。
“奥威尔!接住!”延文绮大声喝道。
奥威尔刚从撞击的眩晕中缓过劲来,闻声抬头,看准盾牌来势,壮硕的手臂猛地探出,稳稳抓住了冰冷的把手。沉重的盾牌入手,带来一种奇异冰冷的力量感。
“吼——!”防暴丧尸放弃了受伤的埃莉诺,将所有的暴怒倾泻向延文绮,如同失控的火车头般轰然撞来!
“来啊!”奥威尔一声虎吼,不退反进,切入丧尸进攻路线,左手将沉重的金属盾牌猛地顶在身前,右肩死死抵住盾牌内侧,双脚如同生根般扎入地面。他选择了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硬碰硬!
“咚——!”
一声沉闷巨响,如同两辆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相撞,防暴丧尸庞大的身躯精准地撞在了奥威尔顶起的盾牌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奥威尔脚下坚硬的路面瞬间多了一道痕迹,双脚深深陷入公路外的泥土碎石之中。他整个人被撞得向后滑退了一小段距离,脚底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双臂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骨头都在哀嚎,虎口瞬间发麻。防暴丧尸也被这巨大的反作用力撞得向后踉跄了两步,头盔下的面孔似乎也因冲击而扭曲。
趁此机会,陆茗强忍着脱力的颤抖,长刀如毒蛇吐信,再次刺向丧尸失去防护的眼睛。奥威尔也强忍双臂剧痛,盾牌顶住丧尸正面,沉重的铁棍伺机砸向它的膝盖关节。有了盾牌的支撑,两人的配合明显流畅了许多,一时间竟将凶悍的防暴丧尸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然而,浓雾中的山谷缓坡,一只衣衫褴褛、面目狰狞的丧尸,循着血腥味和打斗声,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公路!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浑浊的眼睛贪婪地锁定了延文绮和伤员的方向。
众人脸色大变。雅什卡和图娜正全力按压着埃莉诺的断臂,试图止血,根本无法分心。
延文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因剧烈运动而翻腾的气血。她迅速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砰!”
枪声清脆有力。山坡上那只刚爬出来的丧尸,眉心瞬间爆开一朵污浊的血花,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沿着山坡滚落。
这干脆滚落的声音,如同警钟在陆茗和奥威尔心头重重敲响,不能再拖了!体力的流逝如同沙漏中的细沙,每一秒都变得无比珍贵;浓雾中,也许还有更多未知的危险在靠近。
“嗬——!”防暴丧尸似乎也感到了压力,狂吼一声,攻势骤然变得更加疯狂!巨大的拳头如同重锤,雨点般砸在奥威尔的盾牌上,发出“咚!咚!咚!”的闷响,震得奥威尔手臂发麻,步步后退。陆茗咬牙强攻,长刀在丧尸身前织成一片银亮的刀网,寻找着那微乎其微的破绽。
就在这时,陆茗一个突刺落空,身体因惯性前倾了一丝。就是这瞬间的破绽,防暴丧尸巨大的手掌快如螳螂,一把攥住了陆茗那件冲锋衣的帽子!
陆茗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整个人被猛地提起,窒息感瞬间蔓延。
奥威尔目眦欲裂,怒吼着弃了盾牌,不顾一切地扑上前。他粗壮的手臂如同铁箍,死死锁住防暴丧尸右臂的肘关节,身体重心猛地向下沉坠,同时拧腰发力,标准的关节技!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丧尸的手臂被强行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
“吼——!”丧尸发出类似“痛苦”的嘶吼,被迫松开了抓住陆茗的手,但另一只戴着金属护臂的左拳却如同失控的铁锤,带着狂暴的愤怒,狠狠砸在奥威尔身上。
奥威尔全身一震,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锁住丧尸的手臂不由得一松。
丧尸挣脱束缚,狂怒地挥舞着那条被卸了关节、软软垂下的手臂,另一只完好的拳头疯狂砸向倒地的奥威尔。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延文绮及时赶来,手中抓着一大团东西,那是之前用来隔开临时急救区的窗帘。如同斗牛士般,延文绮用尽全身力气朝防暴丧尸兜头盖去!
厚重的窗帘蒙住了防暴丧尸的头颅,视野被骤然剥夺!它瞬间陷入了彻底的狂暴,如同被蒙住眼睛的巨熊,双拳毫无章法地疯狂挥舞,发出沉闷而混乱的咆哮。巨大的拳头带起呼啸的风声,将周围的浓雾都搅得混乱不堪。
“延文绮!小心!”陆茗的尖叫撕心裂肺。
延文绮一击得手,正想后撤,但丧尸那毫无规律的、覆盖范围极大的狂乱挥击中,一只巨大的拳头如同鬼魅般从刁钻的角度狠狠砸来!
“砰!”
沉重的闷响。
那一拳砸在延文绮的后肩胛骨上!虽然不是正中,但难以想象的剧痛也瞬间炸开,仿佛整个肩胛骨都被砸成了碎片。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打得横冲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碎石地上。眼前的世界瞬间天旋地转,无数金星在黑暗中炸开,耳朵里充斥着尖锐刺耳的嗡鸣,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颅内疯狂振翅。所有的声音——陆茗的叫喊、丧尸的咆哮、埃莉诺的痛呼——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的风景。
“延文绮!还能动吗?!能动就开枪!开枪!”陆茗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扭曲变形,断断续续。她正和强忍剧痛爬起来的奥威尔一起,死死抱住被窗帘蒙头、疯狂挣扎的防暴丧尸。陆茗用尽全身力气锁住它那条完好的手臂,身体被它狂暴的力量甩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奥威尔则从背后死死勒住它的脖子,双脚蹬地,脸颊因用力而涨成紫红色,额头青筋暴起,嘴角不断抽搐。
延文绮躺在冰冷的地上,视线模糊而晃动。她侧着头,看到那团疯狂扭动的巨大黑影,看到陆茗和奥威尔拼死搏命的身影在晃动,嗡嗡的耳鸣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要……做什么呢?开枪……对了……开枪……
求生的本能,和救出那两个人的念头,让她艰难地抬起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手臂。手枪似乎有千斤重,她颤抖着,凭着模糊的方位感,将枪口指向那团被窗帘包裹、疯狂扭动的巨大头颅。
“砰!”
枪口火光一闪。
子弹射入厚重的窗帘布,不知去向。那巨大的黑影只是动作微微一滞,随即挣扎得更加疯狂!陆茗被它猛地甩开,又立刻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延文绮!”陆茗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绝望的哭腔。
这一次,延文绮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陆茗的脸。陆茗一直戴着的口罩,在刚才惊心动魄的搏斗中早已不知所踪。汗水浸湿的凌乱黑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那双或盈着笑,或冷静锐利的眼睛,此刻盈满了从未有过的、近乎崩溃的恐惧和无助。她的嘴唇在剧烈地开合,对着自己,用尽全身力气嘶喊着。
可是延文绮的世界只剩下嗡鸣,她听不见任何声音。但她的眼睛,死死盯着陆茗的嘴唇,那剧烈开合的形状,清晰无比地映在视网膜上。
好像……是两个字。
脑——干!
是“脑干”!
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脑海!延文绮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调转沉重的枪口!不再指向那高高隆起的、被窗帘覆盖的头颅顶部,而是竭力向下压去,指向那巨大头颅与粗壮脖颈的连接处——那个被防暴服高领和头盔共同保护、却依旧存在薄弱点的区域!
“砰!砰!”
最后两颗子弹,带着延文绮所有的意志和力量,脱膛而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疯狂挣扎扭动的庞大身躯,如同被拆了电池,所有的动作瞬间僵直。
然后,它又像一座被抽掉了最底下支撑的积木,带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轰然倒塌。沉重的身体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泥水。
奥威尔竭力侧头,避开可能淌出的脏血。
世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三人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埃莉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抽泣。
延文绮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肩和后心撕裂般的剧痛。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到陆茗不知何时跪坐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
陆茗稍显稚嫩的脸上,泪水混着和汗水肆意流淌。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得极大,里面没有战斗结束的庆幸,只有一种延文绮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巨大的悲伤。那种恐惧和悲伤如此浓烈,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她之前见过这女孩假装出来的恐惧,同现在差别巨大,因此很愿意相信现在是真的。
延文绮茫然地看着陆茗。为什么……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她侧头,看见那具黑色的尸体的确不动了。
我们……不是赢了吗?
就在这时,一丝奇异的麻痒感,如同微弱的电流,顺着她脖颈右侧的皮肤悄然蔓延开来。很轻,很细,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异样感。
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发现已经被陆茗紧紧握住,动弹不得。
于是换成左手,动作因脱力和疼痛而显得异常迟缓。
先是笨拙地尝试为对方揩去眼泪,谁料适得其反,抚上眼窝之后,更多水汽自女孩眼眶盈出,她只得收回。
指尖轻轻碰向那痒的地方,触感温热,黏腻。
她收回手指,举到眼前。
昏暗的光线下,指尖那抹尚未凝固的、刺目的殷红,如同地狱深处绽放的妖异花朵,瞬间灼伤了她的视线。
是血。
“医生!过来帮忙啊!医生!”
陆茗的呐喊和天边积蓄已久的惊雷一同炸响,其中所蕴含的情绪,令所有听到的人都为之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