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散越野车引擎盖上的白烟,驾驶位上的人终于探出头来,那漆黑的光头太有特色,使人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奥威尔。
先前他是跟着里德几个警察的车去前面的车祸现场,现在却一个人回来,延文绮联想到那几轮枪声,其他人恐怕凶多吉少。
在防暴丧尸被撞飞之后,雅什卡便趁机快步走上巴士前头蹲下,手指搭在马修脖子上。面对延文绮询问的目光,她缓慢而沉重地摇了头。马修保持着生前惊恐的神情,雅什卡用手帮他合上了眼。
“吱嘎——哐!”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骤然炸响,撕破了短暂的死寂。
另一辆轿车如同失控的炮弹,从奥威尔来时方向的浓雾中狂飙冲出。车上人显然没料到路上布设的阻车钉,两只前轮瞬间爆裂,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巨大的惯性让车身完全失控,像醉汉般狠狠甩向路边的山谷防护栏杆。那原本就锈迹斑斑、在之前撞击中已摇摇欲坠的栏杆,发出一连串令人牙酸的响声,猛地向外弯折变形。
“还真给他们追上来了?!”奥威尔嘶哑地骂了一声。
几乎在撞击结束后的同一秒,那辆黑色轿车的车窗猛地降下,两支黑洞洞的枪口骤然伸出。没有警告,没有停顿,狂暴的自动步枪火力瞬间泼洒而出。
“哒哒哒哒——!”
密集的弹雨撕裂空气,目标直指奥威尔那辆伤痕累累的越野车。灼热的弹头咬在车身和后盖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噗噗”闷响和跳弹的尖啸。车窗玻璃应声粉碎,化作漫天闪亮的冰晶。奥威尔反应快得惊人,在枪响的刹那,他那壮硕的身体猛地向副驾驶位缩去,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变速杆上。无数玻璃碎片像冰雹般砸落在座位和他蜷缩的脊背上,子弹擦着头顶呼啸而过,带起的灼热气流几乎燎焦了他的头皮。
“妈的!”奥威尔厉声咒骂,暂时还完好的后视镜里映出那两个枪手被面罩遮住的脸和喷火的枪口。前狼后虎的局面,原地待着不动就是等死!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奥威尔猛地直起身,脸上是搏命的狠厉!
引擎发出濒临极限的咆哮,越野车的后轮疯狂空转,摩擦地面腾起刺鼻的青烟和橡胶焦糊味。车身剧烈一震,随即如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向后猛撞!
“哐!”
随着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越野车的尾部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那辆黑色轿车扭曲变形的车头上。巨大的撞击力让黑色轿车本就挂在悬崖边缘的车身彻底失去了平衡,它发出一连串令人绝望的金属摩擦和撕裂声,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翻滚着坠向下被浓雾笼罩的山谷。隐隐约约的碰撞声从下方传来,越来越远,最终归于沉寂。
然而,巨大的力道也让奥威尔的越野车猛地向后滑退!车子后轮瞬间碾过悬崖边缘松动的碎石,发出令人心悸的簌簌声,整个车尾顿时悬空。车身危险地前后晃动着,每一次晃动都伴随着碎石滚落的细微声响,证明随时可能步那辆轿车的后尘。
“快!”延文绮的声音几乎变了调。
她和陆茗如同离弦之箭,猛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顶住越野车尚未完全悬空的车头部位。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来,车身每一次微小的晃动都让她们的心提到嗓子眼。悬空的车尾下,只有翻滚的浓雾和吞噬一切的寂静深渊。时间仿佛凝固,每一秒都是煎熬。远处,那被撞飞的防暴丧尸庞大的身躯似乎抽搐了一下,似乎之前的撞击让它多少不太好过,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爬起。
“里面还有人!”奥威尔在车内吼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后排!里德!”
又有两名原本躲藏的乘客被这惊险一幕所激,克服恐惧冲了上来,伸出四只援手一起死死按住了车头引擎盖,试图增加那微不足道的稳定。延文绮立刻松开手,绕到后车门。碎裂的车窗边缘如同狰狞的獠牙,她毫不犹豫地将手探入车内,一把揪住里德警服的后领,咬紧牙关,双脚死死蹬住地面,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拖拽。昏迷的人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又是这样不好发力的角度,延文绮拖拽得十分不易,好在最后还是成功了。
就在里德的身体被拖出车厢的瞬间,失去了部分平衡点的越野车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嘶鸣,猛地向后一沉!
“奥威尔!”延文绮尖叫。
千钧一发!奥威尔的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在车体彻底下坠的前一刹那,猛地从驾驶座弹射而出!他沉重的身体重重摔在悬崖边缘的碎石地上,而在他身后,那辆立下“战功”的越野车翻滚着,带着绝望的呼啸,坠入了无边的浓雾之中。
延文绮大口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顾不得其他,扑到刚刚脱离鬼门关的奥威尔旁边:“奥威尔!前面……什么情况……”
奥威尔撑着膝盖站起来,脸色铁青,抹了一把脸上汗水,声音异常低沉沙哑:“前面……我这么说吧,完犊子了。车祸堵死,全是疯了的‘人’……还有拿着枪乱扫的……鬼知道什么来头的家伙!还有……”他猛地指向远处公路中央,那个庞大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撑起身体,头盔下的眼睛闪烁着非人的凶光,“……还有好几个这种东西!”
防暴丧尸站起来了。它甩了甩沉重的头颅,似乎有些眩晕,但那双透过破损面罩露出的眼睛,已死死锁定了这群活人。它迈开沉重的步伐,金属鞋底踏在柏油路上,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哐、哐”声,径直向他们冲来!
“狗娘养的!”奥威尔低吼一声,从地上抄起一根从车里带出来的、沾满黑血的沉重铁棍,迎着那恐怖的巨影就冲了上去。陆茗一言不发,长刀在手中挽了个凌厉的刀花,身影如风,紧随其后。
“雅什卡!图娜!看一下他!”延文绮语速飞快,同时对那两个惊魂未定、但刚才帮了大忙的持枪乘客急促道,“子弹!给我子弹!9毫米的!有吗?!”她伸出手,掌心向上,眼神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那两个乘客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身上摸索出弹匣,快速卸下几颗黄澄澄的子弹,拍在延文绮掌心。
“这么多够了,谢谢!”
五颗。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延文绮迅速将子弹压进自己手枪的弹匣,咔嚓一声推弹上膛。
前方,又一场死斗展开!
防暴丧尸的拳头带着沉闷的风声砸落,奥威尔怒吼着用铁棍格挡,“铛!”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踉跄后退。陆茗身形灵动如鬼魅,长刀化作一道银亮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刺向防暴丧尸唯一失去面甲保护的左眼。不料那丧尸反应快得惊人,巨大的手掌如同拍苍蝇般猛地一扇,险之又险地荡开了致命的刀锋。它的身高比奥威尔还要高,绝对超过两米,四肢粗壮得如同古树,覆盖着厚实的防暴服和护甲,每一次挥拳踢腿都势大力沉,速度竟丝毫不显笨拙。
奥威尔抓住空隙,铁棍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在丧尸头盔的侧面,“咚!”又是一声闷响。头盔剧烈震动,但那丧尸只是晃了晃脑袋,随即发出一声暴怒的咆哮,反手一拳砸向奥威尔。铁棍与头盔的碰撞徒劳无功,只在坚固的复合材料上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短短几分钟的缠斗,却漫长得如同几个世纪。汗水浸透了陆茗额前的碎发,她每一次闪避都显得比上一次更为吃力,呼吸声明显粗重起来。延文绮的心越揪越紧——这些怪物不知疲倦,力量永不衰竭,而陆茗和奥威尔的体力却在飞速消耗。浓雾深处,似乎还有更多低沉的嘶吼在逼近。
那防暴丧尸猩红混着灰色的眼珠在陆茗和奥威尔之间扫视,似乎短暂地“思考”了一下。它猛地发出一声怪异的低吼,庞大的身躯竟骤然转向,舍弃了眼前两个难啃的硬骨头,迈开大步,如同失控的坦克般,朝着延文绮和伤员集中的方向狂冲而来!
“拦住它!”奥威尔目眦欲裂,和陆茗同时扑上,试图攻击它的后背吸引注意。但防暴丧尸似乎认准了目标,对身后的攻击不管不顾,粗壮的手臂猛地挥出,试图扫开挡路的延文绮。
延文绮瞳孔骤缩,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她向侧后方急退,险险避开那能砸碎岩石的拳头。拳风刮过脸颊,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丧尸扑空,狂怒地嘶吼起来,巨大的拳头泄愤般狠狠砸向路边的灌木丛,枝叶纷飞,泥土四溅。
就在这混乱之中,延文绮的目光如电,扫过之前防暴丧尸被越野车撞飞时掉落在地的一样东西——那面沉重的、布满凹痕的金属盾牌。它正半埋在泥土和碎石中,边缘反射着冰冷的光。
机会!她毫不犹豫,一个箭步冲过去,弯腰抓住盾牌边缘冰冷的把手,奋力将它从泥泞中拖拽出来。入手沉重异常,冰冷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
“吼——咔嚓!”
防暴丧尸狂暴的拳头,好巧不巧地狠狠砸在了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树干应声而断,发出凄厉的断裂声。树冠轰然倒塌的枝叶后面,赫然露出了两张因极度恐惧而惨白的脸——那是躲藏其中的孕妇埃莉诺和她紧紧搂在怀里的女儿贝拉!
防暴丧尸那猩红、浑浊的眼珠瞬间锁定了这意外发现的鲜活目标。它喉咙里发出嗜血的咕噜声,庞大的身躯带着一股腥风,直扑过去!
“小心!”奥威尔和陆茗的声音同时响起。两人不顾一切地飞扑上前,一左一右死死拽住了防暴丧尸的手臂和后背的防暴服。巨大的力量拖得两人脚步踉跄,如同在拖拽一座移动的铁山。
丧尸前冲的势头被稍稍迟滞,但并未完全阻止。它被拉扯得身体一歪,那戴着金属护臂的巨拳轨迹也随之一偏,带着残余的恐怖力量,“砰”地一声重重砸在抱着贝拉试图向侧面扑倒躲避的埃莉诺背上!
“啊!”埃莉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前扑倒。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怀里的贝拉脱手飞出,小小的身体撞在旁边的岩石上,发出一声闷响,当即晕了过去。埃莉诺自己则重重摔倒在荆棘丛生的斜坡上,左手手掌被尖锐的荆棘深深刺穿,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枯枝败叶。
这属于活人的新鲜血腥味,在死寂冰冷的空气中,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陆茗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埃莉诺鲜血淋漓的手掌上——那手掌,正死死按在之前被击杀的几个丧尸溅射在地面的、浓稠发黑的血泊之中!
没有丝毫犹豫,陆茗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她如同扑向猎物的豹子,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瞬间挣脱了与防暴丧尸的纠缠,扑到埃莉诺身边。一直放在她后腰的那柄雪亮短刀,下一瞬已握在手上。刀光一闪,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然,狠狠劈落!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切入骨肉的闷响!
埃莉诺只觉得左手腕一凉,随即是难以置信的、短暂的麻木。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到的景象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的左手掌,正带着几根断裂的荆棘,孤零零地躺在肮脏的血泊里。断腕处,鲜血如同失控的泉眼,疯狂地喷涌而出!
时间仿佛停滞了两秒。
“呃?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意识,埃莉诺的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凄厉到极致的惨嚎!那声音穿透浓雾,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直刺云霄。
“帮忙止血!”陆茗的嘶吼比埃莉诺的惨叫更加尖锐,带着撕裂般的命令口吻,两名医学生飞奔着过来。她扔掉短刀,双手死死掐住埃莉诺断腕上方的手臂大动脉,试图减缓那可怕的喷涌。鲜血如同滚烫的溪流,瞬间染红了她的双手和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