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持续了大约三秒。
周尉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脚下是光滑如镜的地面,倒映出他苍白的脸。没有钟楼,没有病房,也没有晷蚀的血色天空。
正前方悬浮着一扇门。
普通的木门,没有任何装饰,门把手上挂着一块银色的小牌子,上面刻着:
“037号记忆禁区·最后一次警告”
(记忆禁区?)
(还是说……)
他伸手推门,却在触碰把手的瞬间听到了谢琦文的声音:
“别进去。”
声音不是从身后传来,而是直接在他的大脑皮层上震颤,像是植入的记忆突然被激活。周尉猛地缩回手,指腹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血珠——门把手上有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倒刺。
“这是哪里?”他对着空气发问。
脚下的白色地面突然泛起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映照出破碎的画面:
- 林晚在实验室里调配药剂,试管中的液体呈现出诡异的紫色;
- 谢琦文偷偷将一管药剂注入自己的锁骨下方,皮肤上立刻浮现出037的烙印;
- 他自己站在天台边缘,手里握着绿色农药瓶,但瓶身上的标签分明写着“037号实验药剂”。
涟漪突然剧烈震荡,所有画面碎裂成千万片。一个冰冷的男声从头顶落下:
“周尉,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周尉抬头。纯白的“天空”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脸——沉爀执。他的熔金色眼眸在白色背景中显得格外刺目,瞳孔深处有细小的黑色数字流动。
“检察官?”周尉眯起眼,“还是该叫你‘实验监督者’?”
沉爀执的脸微微扭曲,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不适。
“我是‘守门人’。”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机械冰冷,反而带着一丝疲惫,“负责确保没有人从037号梦境中逃脱——包括你。”
“逃脱?”周尉冷笑,“林晚说我们已经死在实验室了。”
“林晚死了。”沉爀执的瞳孔收缩,“你看到的只是记忆投影。谢琦文也是,铮屿、昫旻、泠烛……所有人都是你潜意识创造的NPC。”
白色空间突然震动,墙壁上裂开无数细缝,黑液渗出,形成一行行文字:
实验日志037-44:
受试者周尉产生严重排异反应,意识陷入自创梦境“晷蚀”。
解决方案:注入记忆锚点(谢琦文),引导意识自我修复。
风险:锚点可能被污染(参见事故报告44-4)
最后一行被粗暴地涂黑,但隐约能辨认出“集体潜意识感染”几个字。
“什么意思?”周尉盯着那些文字,“‘晷蚀’是……我的脑子?”
沉爀执的脸突然贴近,巨大瞳孔占据整个视野:
“不,是药剂把你们的脑子连在了一起。”
门把手上的血珠突然悬浮起来,在空中组成一幅微型地图——中央是钟楼,周围辐射出七条通道,每条尽头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七个人。”沉爀执说,“包括你,都被困在这个共享梦境里。”
周尉突然明白了:
- 谢琦文(037号锚点)
- 林晚(药剂师)
- 铮屿(安保主管)
- 昫旻(心理医师)
- 泠烛(实习生)
- 陆怀沙(投资人)
- 他自己(首席研究员)
“陆怀沙?”周尉皱眉,“他也在?”
沉爀执的嘴角扭曲成一个近似微笑的表情:
“他是第一个发现真相的人。”
地面突然透明化,下方显现出晷蚀的全景——余烬广场上,铮屿和昫旻正在与一群无面者战斗;黑市深处,泠烛的齿轮吊坠发出刺目红光;钟楼顶层,陆怀沙站在青铜钟旁,手里拿着一把与周尉之前一模一样的锈钥。
“他在尝试重启系统。”沉爀执说,“用那把钥匙。”
周尉猛地冲向那扇门。这次没有犹豫,他一把拧开门把手——
黑暗扑面而来
烧焦的气味率先涌入鼻腔。周尉踉跄着站稳,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
这是被炸毁的实验室。
墙角蜷缩着一具焦尸,左手腕上的紫色手链还没完全烧毁;操作台前,谢琦文的尸体仍保持着按压注射器的姿势,胸口别着037号胸牌;而他自己……
周尉低头,看到实验台上有第三具尸体,手里紧握着一份文件:
《037号集体潜意识连接实验·终止申请》
签名处被血污覆盖,但能辨认出“陆怀沙”三个字。
“终于想起来了?”
陆怀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周尉转身,看到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废墟中央,手里把玩着那把锈钥。他的银色手表停在4:44。
“我们都被骗了。”陆怀沙用钥匙轻敲太阳穴,“037药剂根本不是用来治疗失眠的——它是个武器。”
“什么武器?”
“能让人永远活在梦里的武器。”陆怀沙突然扯开领带,锁骨下方赫然是和林晚一样的缝合伤,“而晷蚀,就是我们的集体牢笼。”
窗外,黄昏的天空开始剥落,露出后面巨大的青铜钟表面。沉爀执的声音从钟体内部传来:
“最后警告:记忆禁区即将关闭。”
陆怀沙将锈钥抛给周尉:“选择吧,首席研究员——继续做梦,还是醒来面对真正的现实?”
钥匙入手瞬间,周尉的记忆终于完整:
- 爆炸不是意外,是他自己启动了销毁程序
- 037药剂原本是军方开发的意识操控武器
- 林晚发现了这点,准备举报,却被……
他的视线落在操作台上的监控屏幕。虽然大部分损坏,但最后一帧画面清晰可见:
谢琦文将注射器刺入林晚的后颈。
沉爀执的倒数声越来越急。陆怀沙的身体开始透明化,西装渐渐变成晷蚀中那件黑色风衣。
“时间到了。”他笑着说,“下次轮回见。”
周尉握紧钥匙,看向门外的白色空间——那里已经变成了漩涡状的记忆洪流。
他迈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