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尽时分 第6章 钟楼巢穴

钟声的余音在黑暗中震颤，像无数细小的虫足爬过耳膜。

周尉拽起谢琦文，她的身体在发抖，锁骨下的037印记不断渗出黑血，在橙红伪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能走吗？”他问。

谢琦文咬牙点头，匕首插进地面支撑身体：“钟楼在……排斥我。”

周尉望向那座剥落外皮的建筑——无数银色手表嵌在蠕动的血肉中，指针齐齐停在4:44。表盘玻璃反射着伪光，像密密麻麻的冰冷眼睛。

（巢穴？）

（还是“它”的心脏？）

婴儿头蜘蛛的残骸还在抽搐，碎牙间挤出最后的词句：“……钥匙……孔在……”

一根蛛腿突然刺穿它的头颅，黑液喷溅。周尉拉着谢琦文后退，地面突然塌陷！他们坠入一条倾斜的肉质通道，粘稠的管壁挤压着身体，像被吞入某种生物的食道。

啪嗒！

两人摔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周尉的视线还未聚焦，先嗅到了浓烈的松香味——这里堆满破碎的油灯，灯油早已凝固成金色琥珀，里面封存着人体部位：一根手指、半片嘴唇、缠绕着紫发的齿轮吊坠……

（泠烛的吊坠？）

（但刚才她还戴着——）

“欢迎来到忏悔室。”

声音从头顶传来。钟楼顶层是个环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口巨大的青铜钟，钟体表面刻满037的数字。穿紫色毛衣的女孩坐在钟摆上，双腿轻轻摇晃。她的脸隐在阴影里，只有左手腕上的疤痕和剥落的指甲油在微光中清晰可见。

谢琦文的匕首脱手坠地，金属撞击声在密闭空间里久久回荡。

“……林晚？”她声音嘶哑。

女孩轻笑，钟摆随之晃动：“好久不见，学姐。”

周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的闸门被暴力撬开——

（大学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谢琦文正在记录数据，胸牌上写着“037项目组”。穿紫色毛衣的女生——林晚——把试剂瓶递给她：“学姐，这次剂量够吗？”）

（天台边缘，林晚泪流满面地举起农药瓶：“为什么是我们？明明实验已经——”）

幻象戛然而止。林晚的脚尖轻点，青铜钟发出沉闷的嗡鸣。声波掠过周尉的皮肤，所过之处浮现出细小的黑色数字，像文身般蠕动。

“时间不多了。”她指向周尉口袋，“用钥匙打开钟芯，或者……”

她的毛衣突然渗出血迹，紫色迅速褪成惨白：“……变成下一个我。”

谢琦文突然扑向地上的匕首，但手指刚触到刀柄，整条手臂就迅速褪色，像被漂白的照片。

“没用的，学姐。”林晚叹息，“你偷走的037药剂正在反噬。再过半小时，你就会变成走廊里那些无面者。”

周尉掏出锈钥。青铜钟底部果然有个锁孔，周围环绕着与钥匙相同的腐蚀痕迹。

“别急。”林晚的指尖划过钟面，037的数字突然重组为一行新字：

“提问：母亲推你下楼时，你为什么不躲？”

记忆再次翻涌——

（天台上，林晚的手放在他后背。她的眼泪砸在他颈侧：“周尉，跳下去就能醒过来了！”而他确实没有挣扎，因为在坠落前一秒，他看见楼下站着另一个自己。）

“因为……”周尉按住太阳穴，“那不是我。”

林晚大笑，钟声震得金属地面嗡嗡作响：“答对了！晷蚀是重叠的梦境，我们都是别人梦里的NPC！”

她突然撕开毛衣——腹部有个巨大的空洞，里面蜷缩着个婴儿大小的怪物，正用与周尉一模一样的眼睛往外看。

“这是‘它’的核心，我们的‘孩子’。”林晚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用钥匙打开钟芯，就能看到真正的现实。”

谢琦文挣扎着爬过来，苍白的手臂已经透明化：“周尉……别信……钟楼是……”

林晚一脚踩住她的手腕：“学姐还是这么爱多嘴。你以为偷偷注射037药剂就能保持清醒？看看你的皮肤——你比我们腐烂得更快！”

周尉握紧锈钥。所有线索突然串联：

1. 紫色消失——被“它”吞噬的记忆载体（林晚的毛衣、黑市收集的紫色物品）；

2. 4:44——现实世界中实验事故的发生时间；

3. 037印记——谢琦文偷取的实验药剂编号。

（这是记忆迷宫最底层。）

（而钥匙是……）

他冲向青铜钟，锈钥插入锁孔的瞬间，整个钟楼剧烈震动！林晚发出尖叫，腹部的怪物伸出利爪抓向周尉——

“砰！”

谢琦文用最后的力气掷出匕首，精准命中怪物眼球。黑血喷溅中，周尉拧动钥匙。

青铜钟裂开一道缝隙，刺目的白光涌出。在彻底被吞没前，他看见林晚崩溃的脸和谢琦文解脱的微笑，以及钟芯里漂浮的——

一页实验日志：

“037号受试者周尉，在4:44注射致幻剂后陷入持续性集体梦境，建议终止……”

周尉在病床上惊醒。

惨白的天花板，心电监护仪的嘀嗒声，鼻腔里消毒水的气味。窗外是真实的黄昏，没有伪光，没有血肉苔藓。

“醒了？”穿白大褂的医生俯身查看瞳孔，“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周尉。”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今天几号？”

“4月4日。”医生在病历上写着什么，“你昏迷了44小时。”

病房门突然打开，穿紫色毛衣的护士推着药车进来。她的左手腕有疤，指甲油剥落了大半。

“该吃药了，周先生。”她微笑着递来绿色药片。

周尉的瞳孔骤缩。

药片背面刻着极小的数字：037

药片在周尉掌心泛着诡异的绿光。037的数字像是用极细的针尖刻上去的，边缘还残留着黑色污渍——和晷蚀中黑液的质地一模一样。

护士低头整理药车，紫色毛衣的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新鲜的缝合痕迹。

"伤口恢复得怎么样？"医生随口问道，手中的钢笔在病历上沙沙作响。

"好多了。"护士微笑着拉下袖口，"上周不小心被玻璃划到。"

（玻璃？）

（还是说……天台坠落的碎片？）

周尉突然攥紧药片。塑料包装在他掌心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医生和护士同时转头看他，两张脸上浮现出一模一样的关切表情——嘴角上扬的弧度分毫不差。

"周先生？"护士的声音突然变得粘稠，"您不舒服吗？"

病房的灯光开始闪烁。在明暗交替的间隙，周尉看见：

- 医生的白大褂变成晷蚀检察官的冷白制服；

- 护士的紫色毛衣渗出黑色污渍；

- 窗外黄昏的天空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蠕动的肉质穹顶。

"吃下药片。"医生的钢笔尖抵在病历上，墨水晕染成037的形状，"这是医嘱。"

周尉猛地掀翻药车！

器械砸在地上的巨响中，他扑向病房门口。走廊的灯光惨白，两侧病房的门牌号全部是4:44。远处护士站的电子钟显示：

16:43

秒数不断跳动，却始终无法跨过44秒这个临界点。

"周尉！"

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一震。走廊尽头的消防门前，谢琦文穿着病号服，锁骨处缠着绷带。她的手里握着那把蝉翼匕首，刀尖滴落金色液体。

"这是记忆夹层！"她大喊，"钟楼钥匙打开的不是出口，是更深层的——"

护士的注射器从背后刺入谢琦文的脖颈。她的瞳孔骤然扩大，身体像被抽空的麻袋般软倒。穿着紫色毛衣的护士踩住她的手腕，注射器活塞推到底部。

"不听话的病人要加药哦。"护士笑着说，声音和林晚重叠在一起。

周尉冲向消防门，却在触碰把手的瞬间被电流般的刺痛击中。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实验室爆炸的火光中，穿防护服的自己将注射器刺入谢琦文脖颈；）

（天台上，林晚哭着把农药瓶递给他："学姐说必须有人喝下去"；）

（病床上，医生俯身写下："037号受试者出现梦境嵌套现象，建议终止实验。"）

消防门突然自动开启。门外不是楼梯间，而是晷蚀的余烬广场——铮屿、昫旻和泠烛站在伪钟下，朝他伸出手。

"周尉！"泠烛的齿轮吊坠疯狂旋转，"快出来！"

身后传来液体滴落的声音。周尉回头，看见护士的皮肤像蜡烛般融化，露出下面谢琦文的脸。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选择真实。"（谢琦文）

"选择我们。"（林晚）

电子钟跳到了16:44。

余烬广场的伪光比记忆中更加浑浊，像掺了血的雾霭。伪钟的指针终于跨过44分，开始缓慢移动。

"你进去了整整七天。"昫旻的指尖有节奏地敲击钟面，"现实层的时间流速不一样。"

铮屿掀开伪钟底部的暗格——里面堆满沾血的银色手表，全部停在4:44。

"每次有人接近真相，'它'就会重置时间。"泠烛的吊坠停转，"陆怀沙发现了这点，所以归乡旅团才拼命寻找'死局'。"

周尉摸向口袋。锈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皱巴巴的试剂签收单：

"037号药剂（致幻型），签收人：周尉"

签名旁有个紫色指印。

广场地面突然震动！肉质苔藓疯狂生长，转眼间包裹住伪钟。昫旻的旋律再也无法安抚暴走的环境，铮屿的力场被压缩到只剩周身半米。

"最后的机会。"泠烛指向钟楼，"顶层有你要的答案。"

谢琦文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不要去！那是——"

声音被血肉吞没。周尉冲向钟楼，每一步都踩碎地面浮现的婴儿脸。楼梯在脚下扭曲变形，像某种生物的脊椎。当他终于撞开顶层铁门时，看到的却是——

病床。

他的身体躺在病床上，周围连着数十条管线。穿防护服的林晚正在调整输液速度，紫色毛衣的袖口卷起，露出手腕上熟悉的缝合伤。

"你回来了。"她头也不抬地说，"实验很成功，学姐的037药剂终于稳定了梦境嵌套。"

窗外，黄昏的天空中悬浮着无数青铜钟的虚影。

林晚递来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脑波图谱，其中一条曲线呈现出规律的037波形。

"这是你的深层意识。"她的指甲敲击屏幕，"晷蚀、余烬、所有人和事，都是你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

"那现实呢？"

"现实是——"林晚突然撕开自己的腹部，和梦境中一样露出空洞，"你和我都死在4月4日的实验室爆炸里了。"

平板电脑掉落在地，屏幕碎裂的瞬间，周尉看见最后一张照片：

烧焦的实验室中，三具尸体紧紧相拥——他自己、林晚、以及胸牌编号037的谢琦文。

青铜钟的虚影突然实体化，将他罩在其中。在彻底被黑暗吞噬前，林晚的耳语如影随形：

"现在，你终于可以开始真正的游戏了。"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奶茶][奶茶][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钟楼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