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庇护所静得可怕。
谢琦文的手指仍扣在周尉手腕上,无名指上的戒指硌得他生疼。远处伪钟的余音消散后,她才缓缓松开手。
"陆怀沙在笔记本上动了手脚。"她的声音像刀锋刮过冰面,"那东西现在是个信标,腐啮很快会找过来。"
火盆里的青焰重新燃起,照亮众人紧绷的脸。昫旻的指尖在膝盖上轻敲,一段急促的旋律让空气微微震动。周尉低头看向手中的笔记本——封皮内层渗出细密的黑液,正缓慢地腐蚀他的掌心皮肤。
(它在吞噬我。)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黑液却像活物般缩回纸页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处理?"铮屿的力场已经展开,货架上的金属罐嗡嗡共振。
谢琦文从腰间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烧了。"
"不行。"泠烛突然开口,齿轮吊坠在她锁骨间泛着冷光,"那本书里有‘她’的线索。"
"谁?"
"紫色指甲油的女孩。"泠烛的视线钉在周尉脸上,"她在找你们俩。"
火盆里的焰尖突然窜高,在天花板上投出两个纠缠的人影——一个穿紫色毛衣的轮廓正伸手推向另一个模糊的影子。周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农药的苦味又涌上喉头。
"周二刷新前,我们必须做决定。"昫旻停止敲击,旋律的余韵却仍在空气中震颤,"归乡旅团、黑市、腐啮都在追这本笔记,留在手里太危险。"
周尉突然将笔记本扔进火盆。
青焰"轰"地暴涨,纸页在火焰中疯狂翻动,却没有烧毁。反而有一个女声从火中传出:
"周尉,你答应过要等我的——"
声音戛然而止。笔记本的某一页突然脱离火海,飘落在周尉脚边。上面用血画着一幅简笔画:一个穿紫色毛衣的女孩站在钟楼顶端,手里捧着绿色农药瓶。画框边缘写着一行小字:
"当伪钟敲响七下时,来顶层见我。"
谢琦文的匕首抵上了周尉的咽喉:"你究竟是谁?"
倒计时:6小时13分钟
庇护所的角落里,弥珀终于从阴影中走出。她苍白的指尖捏着那块沾有紫色指甲油的布片,轻轻放在血画旁边。两块布料的纤维纹路完美吻合。
"黑市在收集所有带紫色的物品。"她的声音飘忽得像幽灵,"因为上个月开始,晷蚀里所有紫色都在消失。"
周尉拾起画纸,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字:
"第一个消失的是薰衣草,最后一个是她的毛衣。"
(颜色在消失?)
(像记忆被一点点擦除?)
铮屿突然一拳砸在墙上:"又是这种谜语!陆怀沙那疯子就喜欢玩这种心理游戏!"
"不。"昫旻轻声说,"这是晷蚀本身的规则。"他指向火盆,青焰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像——几个穿紫色衣服的幸存者正被黑液包裹,像琥珀中的昆虫般凝固。
谢琦文突然扯开自己的高领毛衣。锁骨下的037印记周围,皮肤已经变成诡异的青紫色。
"三天前开始的。"她冷笑,"看来我也是‘消失清单’上的一员。"
泠烛的吊坠突然发出刺耳的齿轮转动声。她猛地抬头:"伪光变了!"
众人冲向唯一的窥视孔。外面的伪光不再是浑浊的紫,而变成了病态的橙红色。光芒照射下的建筑物表面,那些肉质苔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脱落,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金属骨架。
"它在蜕皮。"昫旻的瞳孔收缩,"每次刷新前都会这样。"
周尉的视线却被远处吸引——钟楼的轮廓在橙红伪光中格外清晰,顶层的窗户里,隐约有个穿紫色毛衣的人影。
(她在那里等我?)
(但那个天台记忆里,明明是她要推我——)
"我们分头行动。"谢琦文突然下令,"铮屿、泠烛留守庇护所;昫旻、弥珀去黑市打探紫色情报;我和周尉去钟楼。"
"你疯了?"铮屿低吼,"那是陆怀沙明确警告过的陷阱!"
谢琦文亮出匕首,刀身上刻着与火盆边缘相同的文字:"余烬之下,仍有心灯。"
"正因如此,才必须去。"她看向周尉,"除非你怕了?"
周尉将画纸折好塞进口袋,锈钥在另一侧口袋发烫:"带路。"
街道比来时更加扭曲。橙红光芒下,地面渗出粘稠的黑色油状物,每一步都像踩在腐烂的内脏上。谢琦文走在前面,匕首划开挡路的肉质藤蔓,断面喷出带着松香味的金色液体。
"为什么帮我?"周尉突然问。
谢琦文的背影僵了一瞬:"你口袋里的钥匙能打开‘记忆禁区’。"
"就这样?"
"还有......"她侧过脸,037印记在伪光下泛着磷光,"你笑的方式和‘它’太像了。"
(它?)
(晷蚀的意志?检察官?还是......)
一声婴儿的啼哭突然从巷子深处传来。周尉的太阳穴骤然刺痛,记忆碎片再次涌现:
(紫色毛衣的女孩抱着婴儿,眼泪砸在襁褓上。"他们都说该丢掉它,"她哽咽着,"可这是你的——")
幻象被谢琦文的匕首破开。巷子尽头蹲着一个畸形生物——有着婴儿头颅和蜘蛛身体的怪物,正用沾满紫色指甲油的手指抓挠墙壁。
"黑市的‘情报贩子’。"谢琦文压低声音,"别对视。"
为时已晚。婴儿头缓缓转向他们,裂开长满尖牙的嘴:
"周先生,她等你很久了......"
怪物突然爆裂,无数蛛腿像箭矢般射来!谢琦文拽着周尉扑向右侧,原先站立的地面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钟声在此刻响起。
不是伪钟的嘶哑呻吟,而是清越的、带着回音的七连击。周尉口袋里的锈钥剧烈震动,烫得他大腿皮肤发疼。
"不可能......"谢琦文脸色煞白,"刷新前从不鸣钟!"
钟楼顶层的窗户突然亮起青光。穿紫色毛衣的身影清晰可见——她正举起绿色农药瓶,做出干杯的手势。
婴儿头蜘蛛的残骸在地上蠕动,发出最后的耳语:
"快去吧......妈妈在等你......"
周尉的血液瞬间冻结。
(妈妈?)
(那个女孩是......)
谢琦文突然捂住锁骨跪倒在地,037印记渗出黑血。她颤抖着指向钟楼:"那不是陷阱......是‘它’的......巢穴......"
橙红伪光骤然转黑。最后的视野中,周尉看见钟楼外墙剥落,露出内部无数嵌在血肉中的银色手表——每一块都指向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