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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不说话，双方僵持着，龙君的额头渐渐渗出些许汗水。
又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本就破碎的地板变得更碎了。
“你仔细看看他。”
黑衣人出声，三分无奈七分叹惋。
龙君的视线重新落回岁岁身上，在手腕上发现了一个印记。
“锁魂印……”
龙君再度泣不成声。
他终究还是来得太迟了。
逼得岁岁要用这种手段来等他……
“你冷静一点。”黑衣人蹲下身，凑到他面前，“你还有一魂在他身上呢，龙魂哪里是这么容易丢的，他迟早会回来的，你得好好活着。”
“我活着。”听到这话的龙君稳了稳心神，道：“那两个人便不能活。”
“！”
黑衣人疾步退开，一扬袖袍，将入魔的龙和尸体一同摄走，飞快地从人群中消失。
疾行数千里，至无人处，黑衣人才敢将他放开。
“入魔不需要灵气，你拦不住我。”
黑衣人略微沉吟，道：“人间事我不能插手太多。你报完仇再来寻我，总得好好活着才是。”
恢复了本来面貌，正被黑气浸染的龙君无声地看着他。
黑衣人长叹一口气，妥协道：“西边。”
下一秒，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
他张了张嘴巴，用古怪的调子高声唱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呐……”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还好我不是人。”
等龙君报完仇，带着一身伤回到岁城，迎接他的就是一个天坑。
黑衣人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掸了掸洁净如新的下裳，道：“坑底给你画了阵，放了点冰，暂且压一压你的魔性，可千万别疯了。”
龙君一身衣裳破烂如同与岁岁的初见，漆黑的龙角上红玉流动，将坠不坠，欲滴未滴。
他开口，声音是难以言喻的嘶哑。
“他呢？”
岁岁是和他一起被摄入袖袍的。
“替你埋了，别总想着以前，多想想以后，好日子在后头呢。”
龙君忍下一口血，一句告别也没有，转身跳入黑衣人为他挖好的坑。
“喂！我要飞升了！你好好活着等啊！听到没有！”
黑衣人站在坑边，对着深不见底的坑大喊一通，也不管坠入深渊的龙君是否听清，甩甩袖子离开了。
这之后的千年万年，龙君时睡时醒，落到最后，魔性所剩无几。
也没了人气。
他再也不用伪装，就能和岁岁喜欢的龙君形象相吻合。
高傲冷清，不食人间烟火。
从过往中回神，龙君道：“你疯了。”
初篁愣住。
人们只会赞颂他的丰功伟绩，这样直截了当怀疑他的，还是第一个。
“大概吧。凡人哪比得上龙君这般心志坚定。”
“阿罗耶一族，向来不可以常理揣度，为何你如此笃定，你死了，它的肉身也会随你消弭？”
初篁无言。
“你不是笃定，你根本没有去想这些。因为你疯了，你只是想找一个解脱。”
初篁笑道：“都说了，我只是一个凡人，我什么也做不了。”
“你是一个凡人，所以你不知道，共生对于阿罗耶意味着什么。”
“听起来龙君很了解？”
“略知一二。”
初篁安静下来。
他承认龙君是对的，他只是在找一个解脱。
如今真相摆在他面前，只需要一句话，就能揭开它的真面目，但是他退缩了。
他感到抗拒。
潜意识拉扯着，让根本他无法开口说话。
“那些人的仇你不报了吗？倘若你只是想要知道真相，那再简单不过。”
龙君才不管他想不想听，爱不爱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岁岁还在等着他。
“只要你唤醒它。”
初篁依然憋着不说话。
龙君循循善诱，“你知道的，所有的这些事，对它而言，都不过是一段记忆而已，只要他想起来……你就都知道了。”
不等初篁回应，龙君又嘲道：“可是你舍不得。你害怕真的是他，舍不得你们这段感情。你又害怕不是他，舍不得自己为此多年来的付出。”
龙君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冷硬的表情好像带上了一层牢不可破的面具，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说起了别的事。
“它是天生地养的灵物。”
初篁挣扎了一会儿，颓丧问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从古至今，阿罗耶诞生之时，无人见其父，也无人识其母，凭空而生。自是因为这天地便是它父母，它是老天的亲儿子，它以灵为形，以灵为魂，这世上的灵都是为它准备的食物。昔日玄和子堪破天机，留下‘不可杀’之言，奈何世人一意孤行。浩劫的罪魁祸首虽不是它，却是因此而起。”
“……他是我师父。”
龙君挑眉。
玄和子算是为数不多能入他眼的后辈，倒是没想到中间有这样一层关系，如此看来，此事非初篁不可了。
“哦？他竟也会收徒弟？他卦算得极好，五弊三缺也极严重，我原以为他会孤独终老。”
初篁低下头，视线落在雪地里，附和道：“确实，他在收下我之后第五年就死了。”
龙君略过这一茬，继续说道：“阿罗耶集天地气运于一身，于人间几乎是无敌的存在。非是生死存亡之际，也不会与你共生。”
“对，我是个凡人，按理说入不了它的眼。”
“你不必刻意曲解我的意思。不管是你还是别的什么，它都不会。但是现在的结果是，它选择了你。我曾说过，你将会有许多时日来了解‘共生’的含义，但你作了这样草率的决定，可见你根本没去了解。”
“我予他安居之地，他许我长生不老。还有什么可了解的？”
“那是阿罗耶与生俱来的能力，但是绝大多数不会去使用它。因为一旦建立起这种关系，将会形成双向的影响。尤其是像迹雪这样，传承受到干扰，完全新生的阿罗耶，受到的影响更多。”
“受到，来自你的影响。”
龙君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