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君和他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人来敲门。
“宝,你在吗?”
东渐往床里缩了缩,被龙君按住。
“别怕,是你这一世的阿娘。”
东渐一听,起了好奇心,问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龙君也才和东夫人见过一面,哪里知道她是什么人,但是没关系,他会编。
“是个好人,很热心,也很宽容。”
“那她和之前的我关系一定很亲密吧,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心。”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暂时把她忘记了,很快就能想起来的。”
“嗯!我去开门!”
“还是我去吧。”
东夫人敲三声歇一会儿,听到里边儿有人说话,知道大概龙君也在,只能认怂,站在廊外等着。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来,一片刺眼的白色显露。
果然是龙君。
但是她没想到,自家说着“拖着吧”的儿子,此刻竟站在龙君身后,探头探脑地打量她。
那场景,就像是龙君才是他的亲娘,而她是个陌生人。
东夫人大受打击,但不敢吱声儿。
“岳母大人。”龙君拱手,微微倾身,全了小辈该有的礼节。
“龙君真是折煞小女子了。”东夫人还了一礼,把皮球踢了回去。
“岳母大人所为何事?”
东夫人这才想起来,自己干嘛来了。
“犬子幸得龙君赐名,明日正是黄道吉日,拟祭告先祖,上族谱,特地来知会龙君一声。”
说是知会龙君,东夫人的眼神分明落在了东渐身上。
想来也是,东渐本就是东家人,又居嫡长,这等大事,焉有不在场之理?
“届时小婿定会到场,只是……”
东夫人那个恨呀。
她一口一个龙君,就是想让这龙和自家儿子划清界线,他倒好,一口一个岳母,这会儿自降身份称小婿了!还要不要脸?!这龙和真君是旧识,那得多老了?觍着个脸老牛吃嫩草!
“龙君但说无妨。”
龙君把身后躲躲藏藏的东渐拉出来,道:“不知小婿是否有这个荣幸,能一并上贵族谱?”
东夫人好气,可是她不敢反驳,只能找托词。
“兹事体大,这……”
“岳父岳母亲厚,内子才能这般纯真自然,小婿孤苦伶仃千万年,如此,自然心生向往,还望二老成全。”
龙君这一套连夸带惨打得东夫人措手不及,她还没来得及表态,就听见自家那个不省心的兔崽子已经嚷嚷开了。
“阿娘,你就成全龙君大人吧!”
这才是龙君打的好算盘。
他先隐瞒了东渐失忆的事,现在的岁岁必然是站在他这一边的,这个时候提出来,东夫人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龙君入赘他们家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东夫人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只是来传个话,怎么就把儿子给送出去了?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龙君终于见到了传闻里的“二娘”。
以凡人的眼光来说,她长相也算清秀,只是,是否太过年轻了?
虽然有些奇怪,龙君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规规矩矩地等着仪式走完,自己的名字和东渐一起并排上了他们家的族谱,这才叫住了众人。
“本君有个问题想问问二娘。”
被冷血动物的双眼死死盯住,东墟娘感到了彻骨的阴寒,偏偏威压落在身上,使她动弹不得,自然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龙君也没想要她的回答,自说自话道:“我听说,两年前你曾找人暗杀过内子,可有此事?”
“什么?!”东家夫妇震惊出声齐齐出声。
东墟立在一旁,无声地低下了头。
“岳父岳母稍安勿躁。”他压压手,让两个人坐回去,“就是不知道,你找的是不是个,人?”
原本安安静静的妇人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开始剧烈挣扎起来,甚至出现巨兽的虚影,但仍然挣不脱这桎梏。
龙君的表情从始至终就没有变过,轻松得好像不经意间按住了一只蚂蚁。
“到底是你找人暗杀的呢,还是他让你杀的呢?”
龙君说这话的时候,原本平淡的神色一厉,妖兽虚影发出一声凄惨的哀嚎,化成了一缕青烟。二夫人软倒在地,原本看不出年龄的脸,刹那间就爬满了可怖的皱纹,霜色染上鬓发,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被这变故惊呆的众人中,东墟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
东舸还有些脑子,将问题抛给了龙君。
“龙君,这……”
龙君也有些疑惑,甚至感到了后怕和生气。
恒旸城就在初篁眼皮子底下,怎么还能让一个小妖怪在这里放肆!而且照东渐的说法,少说也有近二十年了!
两年前的东渐和东墟和人对上,尚有无限生机,可他们若是和妖怪对上,唯有死路一条。
他竭力收敛着怒火,尽可能温和地回答这个一辈子都没见过妖怪的男人。
“傀儡丝,那妖物的本体不在此处。”
“啊!这……恒旸城怎么就……”
“岳父不要插手此事,我得和真君好好‘聊聊’。”
龙君正想着该给初篁一个什么样的见面礼,就察觉有人拉着他的袖口晃了晃。
他一秒缓和了脸色,语气温柔得不像话,连声音也轻轻的。
主要是怕东舸夫妻俩听见了多问,暴露了东渐失忆,他趁人之危的事实。
“岁岁怎么了?”
“龙君大人能不能救救她?”
跪坐在地上抱着二夫人的东墟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总是阴沉的双眼睁得浑圆,看向龙君的目光里满是希冀和绝处逢生的喜悦,还有一点点忐忑。
总算有了点少年人的模样,倒是顺眼不少。
“这丹药每日一粒,可保她寿终正寝。”龙君将一个白瓷小瓶放到桌上,“只是,你须得知道,她终究是个凡人,寿数终有时尽,且这些年的损耗,再也补不回来了。”
他表面上是对东渐说,眼角的余光却是看向东墟的,见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便不再管这事。
心智退化的东渐好哄得很,觉得只要活着就是天大的喜事,欢欢喜喜地拿起药,塞给这个刚认识的弟弟。
东墟抖着手接过来,喂了好几次才让他娘成功咽下去。
东夫人摸摸他的脑袋,轻声劝道:“先带你娘回房吧,祠堂冷。”
东墟爬起来告了礼,俯身抱起二夫人匆匆走了。
东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叹了口气,“也是个命苦的。”
说完,意识到他们留在这里也没有旁的事,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僵持了一会儿,终究是东舸先下了梯子,带着东夫人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