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耶。”
迹雪如同一个朽坏的木偶,缓缓转过头看向他。
“你在叫我?”
龙君笑,气道:“此处难道还有旁人?”
迹雪僵硬地重复着初篁告诉他的话。虽然是假话,但此时用来套话最合适不过。
“师父说,阿罗耶是他在天界的名字。”
“他倒是脸皮厚。”
让迹雪失望的是,龙君编排了初篁一句,却也没解释。
于是他摇摇头,否定道:“师父脸皮不厚的。”他摸过。
龙君又笑了,他感觉自己不能再和这个没脑子的不完全体说话了,再说下去,能被气死。
“你也该醒了。”
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语,龙君便如同他来时一般,消散在空气中。
在屋外等候的二人,一察觉到屋内的灵压消失,便推门而入。
“如何?”
迹雪沉默了,他想到墨成说的在遗迹内受过伤。担心他们俩再出事,即便自己没听懂龙君的话,也没有说出来让他们去思考的想法。
“嗯。”
最后他用一个单音结束了对话。
墨成松了口气,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卷竹简,递给迹雪。
“想办法让师父签了罢。”
丹朱犹犹豫豫地冒出头来,道:“有个问题。师弟这身子不是真的,老头子谎话连篇,也说不准‘初篁’是个假名呢?我们怎么能确保命契能生效?”
墨成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微微眯起眼,答道:“还是再问问龙君吧。”
于是为了这件事,三人又在恒旸逗留了两日,主要是等龙君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期间初篁来讯催了四五次。
“要不我去催催旺财吧。”
丹朱懒洋洋地趴在窗边晒着太阳,无精打采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就这样等着他俩,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两个不开窍的,唉。”
墨成正在替他梳头发,他这一叹气,声情并茂,直接将头发拉出了墨成的掌控。他倒也不生气,也没去提醒丹朱他刚刚做了什么,只是默默地将散落开的头发重新拢到一起。
这一头,原本想要和龙君好好道歉的东渐,在听了丹朱的一席话以后,也顾不上道歉了,反而躲了龙君两天。
龙君好笑地配合着躲了两天猫猫,最后在一个黄昏把他逮住了。
“好巧,龙君也出来散步啊?”
东渐的笑脸很是僵硬,说是比哭还难看也不为过。
“我特意来找你的,君后莫不是忘了答应本君的事了?”
“哈,哈哈哈……怎么会呢?”
龙君也不拆穿,甚至不着痕迹地提醒道:“那你说说,想了这么久,给本君起了个什么名字?”
“……”
他是真的忘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他和龙君的关系。
多方验证下,东渐不得不承认自己动心了,所以他更需要谨慎地思考,对自己,对龙君,对他们的未来负责。
他想要的不是一段说好就在一起,不好了就分开的曾经拥有,而是更稳定的天长地久。
但是在那之前,他和龙君之间还横亘着许多问题。
首要问题就是他们的身份见识差异,导致龙君觉得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而仅仅只有他自己在为这道天堑感到焦虑……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认栽了,只能尝试自己越过去。
既然喜欢上了一条龙,就要努力地追上他。
东渐发散的思维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学数学的火车到站类型题,笑出了声。
不知道龙君的真身和火车,哪一个更长呢?
“君后笑得这样开心,想必是对答案很满意吧,本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瞧一瞧了。”
东渐的笑脸一僵。
这个男人嘴上说着迫不及待,表情却完全不像那么一回事,像是看穿了东渐的三心二意,甚至有些不大高兴。
关键时刻,东渐的求生欲终于还是救了他一命。
他头一回主动拉起龙君的手,摊开他的掌心,认真而缓慢地在上面写下两个字。
於海。
龙君在心底默念了两遍,笑了。
东渐于海,向东流入大海。
即使重来一次,你也总是会奔向我的。
东渐写完以后,也没有放开龙君的手,龙君便顺势握住了,两个人一路牵着回到了东渐的小院。
进了屋,龙君将命契放到桌上展开,从背后拥抱了东渐,将下颌轻轻靠在他肩上。
“你没有回头路了。”
龙君揽着他的手臂微微颤抖,东渐正觉得有些奇怪,就被指尖的疼痛唤回了思绪。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血和龙君的血混在一处,于竹简为数不多的空白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东渐、於海。
契成。
竹简在莫名燃起的深蓝色火焰中消失殆尽,连飞灰也没剩下。
火焰消失的那一刹,东渐晕了。
龙君接住他下滑的身体,扣了会儿脉门,确认无事后,在他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将人安置好,一眨眼便消失在屋中。
东海还在奋笔疾书。
恒旸的长久问题虽说被解决了,但已经发生过的事还需得备案存档。
烛火一暗,一个不速之客悄然现身。
东海习惯性地皱起眉头,见是龙君,倒是恭敬不少,至少会行礼了。
“龙君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东海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卷宗。
“水满则溢。你水命偏旺,又以‘海’为名,压不住,将来恐招致灾祸。”
东海倒不惧灾祸,他认为这是通往成功的必经之路,只是……
“可有性命之忧?”
万万不能阻拦他行侠仗义。
龙君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答曰:“若无忧,本君何故来此?”
东海回想起这龙的身份地位和与他哥的关系,十分信服,道:“恳请真君指条明路。”
“你五行缺土,就叫东墟吧。”
东海,应该叫东墟了,还没来得及道谢,但见烛光明亮,龙已不知所踪。
他辛辛苦苦整理了一半的卷宗上,张牙舞爪地写了一个新鲜的“墟”字。
龙君回到东渐的屋子,看着仍在沉睡中的人,内视一番,估计三五两天是醒不过来了,摇身一变,缩成一条小黑龙,钻进被窝,枕着东渐的胸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