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
“他既是龙,让他为人族谋事,是否过分了一些。”
东海想了想,答:“确实。”
“好了,别的都放一放,我问你,龙君此行所为何事?”东舸严肃道。
总不至于是为了来见他夫妻俩一面。
东渐串了一下事件的来龙去脉,挑着能说的道:“来收拾真君留下的烂摊子。”
他坐得不太舒服,换了个姿势,继续说道:“爹,娘,你俩也别瞎忙活了,这些事会有人解决的,赶紧休息去。”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默然应允。
此间事了,东渐慢腾腾地往自己屋挪,一面想着方才是否说了不该说的。
他可还没有忘记自己时刻处于被监视中这回事。
复盘结束,发现大约得罪龙的话都让东海说完了,也就放下心来。
城主府统共那么点大,再怎么挪,这会儿东渐也到了自己屋门前了。他象征性地敲一敲,得了龙君的答复,视死如归般地推开了门。
龙君正坐在桌前饮茶。
素净的青花白釉,但一看就不是恒旸城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东渐若无其事地蹭到旁边坐下,伸手去够另一只杯子。
杯子若无其事地躲开了他的手。
东渐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悠然自得的龙君,再度伸出了手。
一人一杯如此这般来往了十几个回合,东渐愣是没摸到一点边,唯有浓郁的茶香直往鼻子里钻。
“龙君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拿你寻开心。怎么,你还指望和我拼命吗?”
东渐哽住,无言以对。
理亏在先,气死个人。
最后还是龙君先递了台阶。
“喝这个罢,那茶你现在受不住。”
东渐伸手去接那白玉手送过来的青玉杯,一时鬼迷心窍,杯子没碰着,反倒是半握住了那只手。
两相静默。
反应过来的东渐像被火烧了似的将手抽回来,独留龙君捏着杯子停在半空中。
“我不是故意的!”/“你可以再摸一会儿。”
两个人同时出声,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龙君把杯子放到桌上,站起身,道:“恒旸城的事,你去找那几个小子,自会解决。”
言毕,卷起一阵风,整条龙便不知踪迹了。
东渐代入了一下,虽说是缓兵之计,然自己所言所行,确实是过分了,难免伤了龙君的心,甚是愧疚。
念着要同龙君好好道个歉,东渐心神不安地出了门,决意先去处理恒旸城的事务,顺便问一问墨成有没有寻龙的好方法。
“此事已经在办了,只是阵法绘制还需要些时间。”
按照墨成的打算,是在恒旸城落一个法阵,压制入城之人的修为,一劳永逸。
“谢过前辈。”
“事情本就因我等而起,给你添麻烦了才是。”
东渐神思恍惚,刚想着该怎么谦虚地答这番话,突然又想到龙君,入了神。
丹朱懒洋洋地靠着墙,捻着墨成的一束头发绕在指尖把玩。
“你们怎么还客气上了,我们什么关系啊?”
墨成笑笑,从丹朱手上拿回自己的头发,转头去忙活阵法的事。
东渐回过神来,心说我们还真没什么关系,真要论起来,这关系还得从迹雪那边排。
他迟疑了一会儿,拉着丹朱走到一边,小声道:“假如,我只是说假如,墨成前辈生你的气了,你会怎么办?”
丹朱笑嘻嘻地看着他,又拿余光瞟了一眼提笔疾书的墨成,朝那边偏偏头,示意东渐也看。
东渐不明所以,疑惑地看过去,只听丹朱道:“师兄从来不与我生气。”
首先,他还没那么作死;其次,墨成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只会悄无声息地将所有苗头直接扼杀在摇篮里。
东渐自嘲地笑笑,觉得自己未免也太差劲了。
“怎么?和你心上人吵架了?”
“没……”怎么能说吵架呢,龙君根本就没和他说几句话。
丹朱却误解了他的意思,撇撇嘴,道:“那你打听我和师兄的事做什么?师兄可是我心上人。”
墨成的笔尖有一瞬间的停顿,若不是丹朱一直拿余光看着他,根本不会发现。
而听了这话的东渐如遭雷击,臊红了一张脸。
他是为什么把自己和龙君代入了丹朱他们俩的关系?!
“我,我先去忙了!”说罢,东渐便如同受惊的兔子,撒丫子跑了。
丹朱望着他的背影,轻嗤一声,一步三摇踱到墨成身边,柔柔弱弱地俯身靠上去,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道:“心上人,你可听到了?”
墨成停下笔,转身将丹朱扶正了,朝空气里一行礼,便道:“晚辈见过龙君。”
这回轮到丹朱变兔子了。
所幸墨成早有所料,把他按住了。
迹雪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凭空出现的白衣男人,不咸不淡地和人点了个头。
方才东渐的一番话全然落入龙君耳中,故而他这会儿心情不错,少见地和缓了脸色。他对墨成道:“先前交待了我家那位一些事,不过他年纪小,贪玩一些,担心他忘了,所以来走一趟,也好让你们安心。”
丹朱从这句话里品出些炫耀的意味来,深觉情爱一途,实在误人子弟。任龙君再高不可攀,喜欢人的时候也和凡夫俗子无异,终是落了凡尘。
“还请龙君示下。”
龙君从拿出那一卷他十分宝贝的竹简,在三人面前晃了晃,又收起来。“这个东西,想办法让他,”龙君指了指迹雪,“和他签了,再说后边儿的事。”
他又看向墨成,目露欣赏。“东西是你做出来的,你该知道它为何有这般效力,务必一模一样才是。”
你最好保证给我的这一份也是有效的。
“龙君说的是。正巧师父从前闲来无事,做了许多。”
原材料充足,想要多少做多少,假一赔十。
两个心思深沉的男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不再多话。
龙君此行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态度,让他们安心,也为了让自己安心。自己的事解决了,好心情更上一层,便生出些闲心来提点几句。
“你们俩先出去罢,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他说。”
墨成带着丹朱识趣地往外走,又听龙君道:“有些事不是你能知道的,我劝你别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墨成垂着眼,一张符纸从龙君双指间落下,飘飘悠悠地正好落到他视野正中。
丹朱也看到了,那明显是一张出自墨成之手的实时传讯符,他略显担忧地捏了捏墨成的小指,被小指的主人握住了手。
还有心思**,看来问题不大。
墨成仿佛什么也没看见,无事发生一般应了,离开了这间屋子,还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