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拔大赛将在半月后举行。
卫询早早做好了宣传,此时辛赋城中热闹非凡,街上行人摩肩接踵,不时还能听到走失孩童的哭嚎以及家长的呼喊。待到正式大比之日,场面火爆程度可见一斑。
初篁三人在街上游荡,墨成二人在四处寻人。
远远地,丹朱无精打采的目光从人群中扫过,变得精神起来。
“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黑得像乌木窗框。那铁定是我们小师弟。”
墨成纠正了几回他不像样的站姿,收效甚微,这会儿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真看到了在悯思城外的小树林有过一面之缘的东渐。
“是他们。”
丹朱高兴了,赖在他身上扭了扭,换来一张黑脸。
墨成小心又干脆地将人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先行一步往初篁他们的方向走去,看也不看丹朱,但始终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四下人声鼎沸,丹朱恐墨成借口听不见不理他,换做神念传音在他脑子里叽叽喳喳。
“你说那老头子运气这么好?想要一个什么徒弟就真收一个什么徒弟。”
他俩出师时迹雪还未出生,初篁早就念着要收一个徒弟,定要“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头发黑得像乌木窗框”。丹朱向来与他不对付,日日咒他只能收个“皮肤像乌木窗框一样黑,嘴唇像雪一样白,头发红得像血”的丑八怪。
“莫不是他自个儿拿雪捏的吧?!”
墨成终于舍得回头给他一个眼神,警告道:“慎言。”
说话间,初篁就到了跟前,丹朱觑见那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方才那句话定然被听了去。
他祸闯得多,百年前还差一脚去见了阎王,这会儿死猪不怕开水烫,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露了个标志性的反派笑容。
这笑本是冲着初篁去的,结果激了没见过世面的东渐一身冷汗。
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墨成少年老成,比丹朱稳重得多,领着四人去了羲和堂在辛赋的驻地。
都是自己人,初篁也不废话,直接道:“这个秘境得去。”
东渐为难道:“可是大比只限九十岁以下的报名。”
在座符合条件的只他一个。
初篁和丹朱一同笑出声。
“他说九十就九十?”
初篁有意逗他,刻意不说破。
东渐自以为懂了,惊道:“你们要伪造身份?”
主办方是自己的人,混入其中确实轻而易举。
丹朱笑倒在墨成身上,支起一只无力的手攀在他肩上,轻轻柔柔地,好似在**,又用勾人的嗓音道:“都怪师兄平日里沉默寡言,关键时刻都没人想起你。”
墨成神色一厉,将丹朱的手扫下肩头,用灵力将人扶好,坐稳,贴上了特制的定身符纸。
东渐闹了个乌龙,又无意间看到“家暴”场面,一时尴尬无比,只能低头看着脚尖装死。
初篁看够了,笑着安排下去,“让卫询给三花儿报个名,到时候大牛你带我们进去。”
墨成点头,算是应下了“大牛”这个称谓。
东渐愈发想死。
在被灭口的边缘跃跃欲试。
“二狗就定这儿吧,我们出去吃点好的。”
东渐小心翼翼地抬头,对上了迹雪复杂的目光。
东渐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看他的反应,大约不知道凡间的三花儿多半是说母猫,而公三花不孕不育这件事。
又觉得初篁起名这本事着实了得,一时感慨万千。
迹雪这一会儿,见师父看了东渐四五眼,却没有半分落在他身上,心中气闷的同时有涌出些酸涩,一张嘴全是苦味。
初篁嘴上说着出去吃,不过是故意气丹朱,四人最后在隔壁的饭厅点了外卖。
迹雪心情不佳,没吃几口就离开了饭桌。
初篁自顾自地吃着饭,对此毫无反应,反倒把东渐惊着了。
迹雪没鞍前马后地伺候初篁,还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东渐后半程吃得忐忑不安,夹一筷子瞄一眼初篁,扒一口饭看看门口。
等到初篁终于酒饱饭足,起身出了饭厅的门,他才敢放下碗,从嘴里冒出个响亮的饱嗝。
初篁循着灵气流向往外走,刚跨进后花园,被旁边伸出的一只手拉过,后背抵到院墙上。
迹雪一只手从他腰后穿过,一手握着他后颈,急迫地将额头贴上去,以此来获得安全感。
初篁一动不动,任由他搂着,捏着,蹭着。
迹雪终于冷静下来,又变得局促,不知如何打破这僵局。
初篁在心中暗叹一口气,终于还是选择纵容他。
“和师父说说,嗯?”
迹雪下意识蹭了蹭额头,张了几次口,仍旧一言不发。
“委屈了?”
落在后颈的手顺势滑下,移至后背,迹雪侧头和初篁错开,用力一按,抱了个满怀。
“我想要师父看着我。”
一直看着我。
只看着我。
初篁也不感到意外,他与外貌不相符的气质隔绝了外人窥探他内心的视线,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扯出一个笑,漫不经心地应道:“好”。
东渐受了惊吓,从饭厅到住处,嗝就没停下过。
他对比了自己同初篁师门的差距,决定大比之前不去凑那个热闹。为了躲开他们,接下来的半个月,东渐积极参与到羲和堂的工作中,和迟来两天的赵螭卫诉二人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早出晚归了半个月,最后被丹朱抓了壮丁。
要说这师门四人中,东渐最不想打交道的,非丹朱莫属。
墨成为人严肃,但一看就是最靠谱的,迹雪次之,初篁虽总是捉弄人,但实力摆在那。
只有丹朱,成天妖里妖气,常年挂着反派笑容,实力不明,唯有恶趣味与初篁同出一脉。
东渐缩在丹炉后打着扇,盼着墨成快些来镇场,时刻担心这人突发奇想拿他试药。
“小旺财,你怕我?”丹朱离着丹炉老远,没骨头似的靠在门上,又别有一番美感,声音里的笑意遮掩不住。
“只是怕炼坏了前辈的药。”
“不打紧,只是些普通丹药,丹火太热,味儿又难闻,怕熏着我这新袍子。”
东渐捏紧了扇子,道:“是在下的荣幸。”
丹朱笑意更甚,“你怕我,且最怕我。”他摇摇头,道:“听我一句劝,这师门再没有比我更单纯的人了。”
话音一落,墨成出现在门外。丹朱当即扑上去挂住,回头笑道:“你回吧。”
东渐一头雾水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