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事毕,问过迹雪,又同卫询道了别,准备明日启程。
临离开前,卫询俯首向他们行了一礼,意味深长地笑道:“人生无处不相逢,卫某在悯思城恭候诸位大驾。”
草率了,这人房产怎的恁多。
回到客栈,还未过饭点,不少人正在堂中进食。
匆匆扫过一眼,东渐径直回房了。
迹雪在凤竹的示意下,要了一壶花果茶,一碟点心,寻了个空位坐下。
戚五隐在食客中,拿余光去瞧留下的二人。
不多时,晋窅然与东渐在走道中碰过面,知晓启程之事,下楼来通知戚五。
未曾想,她刚一出现,凤竹立即一个飞扑,跳到她怀里,惊得晋窅然连连后退。
这小孩何时与她有过这般亲昵,那可是迹雪的小祖宗。
迹雪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扶了一把,又一伸长臂,将凤竹捞回来,侧过头同她温声说话。
戚五离得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得到动作——俨然一副父慈子孝图。
窅然仙子当真有了心上人,还与之暗结珠胎!心下骇然,戚五手中的茶杯摇摇欲坠。
晋窅然也很疑惑,迹雪向来寡言,今日怎的同她重复了一番东渐说过的事?凤竹今日也极不对劲,难不成是在玩什么游戏?
话很快说完了,同二人道过别,独自在堂中寻空处坐。路过戚五时,见到他如丧考妣的脸色,什么事都想通了。于是她也不再伪装遮掩,横戚五一眼,大大方方一个小纸团拍到他桌上,气冲冲地走了。
凤竹笑盈盈地搂住迹雪脖子,欢欢喜喜地回到房间睡觉。
第二天上午,四个人踏上了新的旅程。
戚三回戚家去送信,中途会改道去一趟晋家,是以一大早就离开了客栈。
戚五不敢跟得太紧,在他们走后一个时辰才退了房往城中的传送阵去。
是的,传送阵。晋窅然昨日递的纸条只有一个地名,没有交通方式,而为了防止提前泄露迹雪的情报,她并未与戚五谈起过有关他们的任何信息,理所当然地忘记了提这一群怪胎有传送不用的奇葩行为。
真是一个奇妙的误会。
戚五在悯思城如何艰难度日暂且不提,东渐他们这一路走得不算很顺当。
中州各个城池之间,都修有供普通人往来的官道,路面平整宽敞,设有驱逐妖兽的阵法以保证他们的安全。
阵法防妖兽,却不防人。
自从他们进入中州地界,奇怪的骚扰就停止了,而从他们离开东门城开始,取而代之的就是无穷无尽,烦不胜烦,千奇百怪的散修。
到悯思城的时候,东渐的耐心已耗尽,并开始自闭,逐渐进化为面瘫。
迹雪有了经验,问了路,在客栈办好入住,带着东渐,抱着凤竹,去找卫询。
卫询这几日都在处理前一段时间搁置的事务,又得了一些新的情报,正是一个头两个大的时候。听到通传,忙扔了笔,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逃命似的从书房出去。见到三人,茶也不请一盏,拉着他们就要出去游玩。
悯思城,见贤湖,游船中。
卫询放松地伸长双腿,背靠软枕,瘫坐在席位上,端起热茶喝一口,发出满足的喟叹。
迹雪替凤竹布好糕点,方便他取用,听闻他这一声叹息,道:“你心情不好。”
“烦呐。”卫询哀嚎出声,转过头,将脸埋进软枕中。
“确实烦。”东渐也瘫下来。
“你烦什么?说出来开心开心。”卫询鲤鱼打挺,饶有兴趣地看向东渐。
翻了个白眼,东渐干脆缩到软垫上躺下,背对着他们。
安静了一会儿,卫询道:“我有个大哥。”
东渐闻言动了一下,却没转身,卫询不管他,继续道:“他死了。”东渐慢慢爬起来正坐。
“所有人都说他死于意外,我不信。查了这事很多年,最近有了一些头绪,对方很强,我这辈子想报仇恐怕很难。”
卫询的语气很平静。他没说他与他大哥之间感情如何,但谁都知道“我不信”这三个字有多重的分量,为了这三个字,他将穷其一生来追逐一个或许根本达不到的目标。
“我大哥他是个真正的君子,可卫家最不需要的,就是君子。”
东渐没说话,生死于他而言还是太沉重了。
迹雪也没说话,他还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只觉得卫询现在一定很悲伤,灵力波动都乱了。
有些伤痛并不是时间能够抚平的,它隐在暗处,看着你往前走,在你最熟悉的地方,从记忆里跳出来,狠狠咬一口。
凤竹突然道:“那你就让它变得需要。”
卫询一怔,爆发出一阵大笑。“你这小娃娃好生有趣。”
他还没忘与迹雪比武时的情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他真实年龄可能当你爷爷的爷爷都够了,东渐腹诽。
想法刚飘过,就见那粉雕玉琢的娃娃转过头来,凝视着他,咧嘴露出个天真又令人胆寒的笑容,“东渐哥哥也好生有趣呢。”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于是卫询笑得更大声。
“对了,近日已有剑疯子的踪迹了。”
迹雪瞬间将眼神锁定在卫询身上,卫询被他看得起了一身倒刺。
见凤竹的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东渐松了一口气,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有人说在西边见过他,走传送到悯思城,就是这几日了。”
谈过了正事,几人又聊了些旁的,乱七八糟的,前言不搭后语,牛头不对马嘴,打发了这一下午的时光。
卫询扬手随意挥了挥,和几人道过别,哼着不知哪出戏,踏着台步远去。
剩下的三人很是捧场,直到卫询的身影消失不见,才不急不徐地在习习凉风里往回走。
那一头,东渐三人一出客栈,晋窅然就找上了戚五。
戚五久等他们不到,在别人的地盘上又不敢闹出动静,急得日日在屋中打转,像个没头苍蝇。
敲门声响起,戚五大喜过望,快步行至门前,迅速打开了房门。
门外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只是对方表情不太好看。
“好歹是个戚家人,怎的一点防备都没有?”晋窅然在别处受了气,自然将他当作出气筒。
毫无准备受了一顿数落,戚五奇异地镇定下来,心道不愧是晋家人。
“多谢仙子提点。三哥已将口信带给令尊,只等仙子回复,他们即刻便到。”
终于有一件顺心的事,晋窅然脸色好看不少,语气也缓和下来,“有劳了。可还有别的消息?”
“有一件,剑疯子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