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信前朝玉玺中的长生功法,但朕信世间有仙人,就像那位嫁入长叶殿的女子。”
应来仙神色动容,他曾付出一切,去寻一个关于那人的真相。
无数次的重蹈覆辙,带给他的只有无尽的折磨,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人记得那个人,还有人知道属于她的故事。
“你想告诉我什么?”
“朕第一次知道她,是从父皇口中听说的。”
江云渺好整以暇,气定神闲地看向应来仙那张惊心动魄的脸,“世间有奇人,似梦似幻,那是天上来的仙人,仙人无情,不愿沉沦于世,但她会普渡众生,为这乱世留下救赎,所以老师出现了。”
应来仙思绪乱如麻,他分明已经看破所有事,见过这世间最悲凉最无情的事,瞧过悲欢离合,体会过生离死别。
他本该变得冷漠冷情,可再次听闻,还是忍不住动摇,“仅凭先帝的话?”
“当然不是。”江云渺心情大好,他推开窗,闭目倾听着夏天的声音,“朕是不会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哪怕先帝与我不断说起那人的故事,说她风华绝代,世间难有,说那是一个可挥手摘月,垂手探海的人。”
江云渺陷入沉思,“直到那一天,朕奉命前往云无为南安帝贺寿。”
应来仙喉咙发紧,那一天,是他精心设计,两人相遇。
“见到老师的第一眼,我便信了所有。”江云渺低声轻喃,“世界上怎么会有老师这般绝色,与那画像上十分相似的脸,相同的眼睛,同样的出色,这一切,都是老师告诉我的。”
他在那一天夜里撞入了世界上最美的眼里,从此春风十里,繁花盛开,都比不上这一个人。
这张清冷柔媚的脸,与他儿时加过的画上仙人一模一样,这就是仙人。
他在那天颠覆了自己对世间的认知,从此世界里只剩应来仙。
他知道,握紧仙人的人才是世间第一人,更何况仙人主动帮他拿下了江山。
“朕想和老师一同整治这天下。”江云渺的声音几乎在颤抖,那是兴奋所致,他隐藏了那么多年的野心和实情,在被抖搂出来的一瞬间,他是兴奋的,“老师,帮帮我,这天下,朕只想和老师分享。”
“疯子。”应来仙低声骂着,“这世间从来没有所谓的仙,有的只是人无尽的**,若我真是仙人,也段然不会为你所困。”
“老师信也好不信也罢,关于老师的母亲,先帝与朕说起她的不少故事,若是老师留下,日后朕慢慢说于老师听。”江云渺料定了应来仙走不掉,他找寻已久的真相就放在自己面前,是个人都不会轻易放手。
有句话他还是说错了。
江云渺不信世间有仙,但他信应来仙就是仙人,足够让他一通天下的仙人。
应来仙压下心中的不安和愤怒,却没有人给他开口的机会。
一声震天响。
皇宫内院禁卫军全体出动,铁骑踏地之声惊天动地,仿佛要将整座皇宫踏平。
“不好了陛下!”有着禁军匆匆而来,额间早已汗流满面,“是剑圣谈从也!”
啪嗒——
有什么东西敲击在心口上,应来仙思绪全无,他什么都想不了,已经起身朝屋外跑去。
江云渺黑着脸,大步上前拽住应来仙的人将人拉回来,“老师这么激动作什么,朕也想看看,这谈从也能为老师做到何种地步。”
禁卫军站作一排,如铜墙铁壁一般挡住高楼,而在那宫墙之上,来人玄衣飘扬,张扬猖狂,惊破立于身后,他轻靠其上,冷冽似冰的目光狠狠刺向军队。
“将我的人还给我,否则——”
哐当!
强劲的内力掀开军队,兵器满天飞扬,噼里啪啦相撞落地。
“这就是剑圣的实力。”
“顶住,绝不能让他进来!”
禁卫军中响起各种声音,谈从也全都听不见,他目光搜寻一番,直到四方落下四道身影。
“是四大元帅!”
有人惊呼出声。
云辰四大元帅,每一个实力都达一品。
谈从也漫不经心看了看,轻笑道:“江云渺养的家伙,区区一品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滚开!”
四大元帅之首是一位白胡子老道,他摸着胡须,幽幽道:“谈城主大驾光临,自然得我们四个相迎,皇宫内院外人不得擅闯,还请谈城主速归。”
另一位墨以短发的男子冷哼道:“哪怕是剑圣,也不得违反这天下之规,擅自闯我皇宫,谈从也,你别欺人太甚!”
谈从也一记目光而去,短发男子身后的宫殿轰然倒塌,一片废墟扬起的尘土铺天盖地而来,谈从也冷声道:“什么狗屁皇宫,把我的人还给我,我可以不追究,否则今日,我不介意踏平此处。”
“你口口声声说你的人。”白衣女子轻声道:“这皇宫里可没有你的人,谈城主请吧。”
谈从也一挥手,那女子惊慌失措,抬手去挡,却被连人带剑掀飞出去。
“应来仙是我沂水城主事,我谈从也的心尖人,今日我来,只为带走他。”
四方元帅相互对视,齐齐而上。
白胡子老者率先出手,一记雷云从天而降。
谈从也只是轻轻跺脚,惊破破空而出,将那雷云劈作两半,所落之地无一活口,下方张望的禁卫军无一幸免。
“狂妄自大!”短发男子挥拳而上,“吃我一圈!”
谈从也抬手,那凌厉的拳风落在离他二里的地方,再进不得半风,“滚!”
咔嚓一声,短发男子面色痛苦,手腕被硬生生拧断。
剩下两位女子一齐而上,四人联手,都没能讨得好处。
“老师。”江云渺沉声道:“谈从也之心昭然若揭,老师待他又是何心?”
应来仙紧握双拳,目光定在谈从也身上,再也挪不开。
几月不见,他想见对方的心无比悸动,只是看着那人的身影,便再动不了。
江云渺观察着他的神色,脸彻底沉了下来,“朕以为,老师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有动心的一天,没想到,出乎意料,谈从也竟然会是那个人。”
“江云渺。”应来仙咬牙切齿,“我要跟他走。”
“朕从来没有为难老师。”江云渺神色未变,似乎没有因为剑圣的到来而慌张,“老师想走,朕也留不住。只是有关那一位的事,老师又能从什么人口中得知呢?还有那位名叫江妳的姑娘。”
“你——”
“朕可以放老师走,但关于她的事,老师也别想再知道。”
应来仙拧眉,她早该想到的,江云渺的野心从来不是云辰,他早该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一如当初。
四大元帅齐齐出手,谈从也自始至终却连剑都没用,应来仙看得胆战心惊,眼看着那些人出手,惊呼而出,“小心!”
谈从也猛然回头,四目相对,应来仙红了眼眶。
一剑破万里,惊破惊天动地般落下,四大元帅齐齐倒地,纷纷吐血,再无力气。
谈从也深吸一口气,看向应来仙,轻声道:“我来接你回家。”
江云渺笑了笑,“谈城主好大的口气。”
谈从也却是持剑对向他,“那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能力拦我。”
江云渺轻声道:“朕从来不会忤逆老师,所以只要老师愿意,朕不会阻拦他离开。”
谈从也蹙眉,从他的话中品出些其他意味,他看向应来仙,目光变得温和些许,说:“跟我走。”
应来仙在那对视之中湿润了眼,风轻抚着他的脸,他听到江云渺的声音,就在耳畔。
“老师,你可想好了?”
应来仙心中一片混乱,谈从也还在等着他的答复。
两人从最开始的势均力敌互不信任,到如今,谈从也已经可以为他独闯皇宫,而他,还是当初那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我不会走。”应来仙不敢去看那双眼了,“谈从也,你回去吧。”
谈从也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你说什么?”
黑云滚滚,就连那四位元帅也没想到应来仙会是这般回答,与此同时,剑圣控制不住地怒火四处散开,压得人喘不过气。
“应来仙。”谈从也握着惊破的手颤抖,他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应来仙心中纠结,嘴上却平静道:“你走吧,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
黑色浓云紧压高墙,惨淡的愁云,冷冽的风声,皆呼到谈从也身侧,他目光意味不明,只是视线紧紧跟随应来仙,不愿放过他的半分神色。
可他看来看去,应来仙还是那副模样,淡定自若,平静似水。
最后一丝笑意全然淹没,谈从也自嘲般地笑了,“你真以为我谈从也非你不可。”
应来仙心如刀割,他深吸一口气,说:“抱歉。”
抱歉,很多事情都没能告诉你,反而让你为我陷入困境。
谈从也胸口沉甸甸的,空气中缠绕上的压抑气息几乎令人窒息,他沉声道:“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应来仙,你好得很。”
空中悲戚的风徐徐吹来,应来仙想说的话卡在嗓子眼,黑云散开,玄衣男子转身离去。
那道曾经无数次令他放不下的身影,最后也会走向远处。
应来仙剧烈咳嗽,鲜血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