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者与回响 第6章 第六章：深海囚笼

校运会铜牌被林野摆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旁边压着从音乐教室带回来的钢琴乐谱——那是音乐老师消失后，他偷偷折进背包的，谱纸上还留着老师残缺手指按压的淡痕。120小时的缓冲期里，两人几乎没怎么休息，除了去户外用品店采购压缩饼干、防水火柴和高亮度潜水手电筒，沈砚还特意找了家旧书店，翻遍了半架深海求生手册，最后带着一本泛黄的《潜艇应急维修指南》回了出租屋。

“你看这里，”沈砚坐在地毯上，手指点着手册里的结构图，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小型潜水艇的通讯系统大多在尾舱，一旦进水短路，得先切断备用电源，再用防水胶带裹住线路接头。”林野凑过去，鼻尖不小心碰到沈砚的肩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之前处理校园怪谈副本留下的擦伤时沾到的。“我记下来了，”林野掏出笔记本，把关键步骤画成简易示意图，“要是遇到章鱼之类的深海生物，我们带的多功能工兵铲应该能派上用场。”

沈砚抬头看他，嘴角难得弯了弯：“你画的图比手册清楚。”林野的耳朵瞬间发烫，赶紧把笔记本合上，假装整理背包里的手电筒。直到第五天清晨，林野刚把煎蛋盛进盘子，放在沈砚面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不是之前的发烫或发凉，而是带着一种细密的、持续的震颤，像是有只被困在金属壳里的甲壳虫，正疯狂撞击着内壁。

“来了。”沈砚放下筷子，指尖已经触到了放在桌角的背包带。林野还没来得及把嘴里的煎蛋咽下去，眼前的出租屋就开始扭曲：白色的墙壁像被水泡软的纸，慢慢变得透明；桌上的盘子、筷子和没喝完的牛奶，都开始漂浮起来，最后在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中，彻底消失在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再次睁眼时，林野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窖。刺骨的寒意顺着衣领往骨子里钻，鼻腔里灌满了冰冷的海水气息，还混着一股浓重的金属锈蚀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挣扎着想要站稳，脚下却传来滑腻的触感——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艘小型潜水艇的舱室里，地面铺着防滑橡胶垫，却还是积着一层薄薄的海水，踩上去能听见“咕叽”的声响。

四周的舱壁是暗灰色的钢板，上面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划痕，有些地方还锈迹斑斑，渗着暗红色的水渍。仪表盘嵌在正前方的操作台上，大部分指针都停在零的位置，只有少数几个还在疯狂跳动，红色的“氧气不足”警报灯一闪一闪，发出刺耳的“嘀嘀”声，每响一次，林野的心就跟着揪紧一分。

“深度1200米，氧气剩余45分钟。”沈砚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他已经扑到了操作台前，手指在布满油污的按钮上快速敲击着，试图调出潜水艇的航行日志。林野赶紧握紧手里的防水手电筒，光柱扫过舱室的角落——角落里堆着三个蓝色的备用氧气罐，罐身都贴着“已损坏”的白色标签，标签边缘卷曲，像是被海水浸泡过；通风口被一团墨绿色的海藻堵住，海藻表面泛着诡异的荧光，他伸手扯了扯，竟从里面掉出半片带着吸盘的触手残骸，残骸落地时，还在微微蠕动。

“这是巨型章鱼的触手。”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他终于调出了部分航行日志，屏幕上的文字断断续续，满是乱码，只能辨认出“2023.10.05”“深海探测”“遭遇未知生物”几个字眼，“这艘潜水艇之前应该是科考船的探测艇，遇到章鱼袭击后失控，沉到了这里。”

话音刚落，两人的手机同时亮起。屏幕在昏暗的舱室里泛着冷光，血字像是在海水里泡过，边缘模糊不清，还带着细小的水痕：【副本任务：修复潜水艇通讯系统，联系海面救援，限时60分钟。失败惩罚：被深海生物吞噬，成为海底养分。】

“60分钟？”林野心里一沉，他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氧气数值——42分钟，“氧气不够用，我们得加快速度。”沈砚已经抓起放在操作台边的工具箱，里面装着螺丝刀、防水胶带和备用线路，“通讯系统在尾舱，我记得手册里说，这种型号的潜水艇，尾舱和驾驶舱之间有一道应急门，得先找到开关。”

两人沿着舱壁往尾舱走，脚下的海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了脚踝，冰凉的海水透过裤管渗进来，冻得林野的小腿发麻。走到驾驶舱尽头，沈砚果然在墙壁上找到了一道隐藏的开关，按下后，一道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门轴转动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像是随时会断裂。

“小心点，尾舱可能有积水。”沈砚率先走进去，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尾舱——这里比驾驶舱更狭小，天花板上挂着几根断裂的线路，线头处还冒着微弱的火花；通讯器被固定在墙角的金属架上，外壳已经变形，海水正从裂缝里不断涌入，在设备周围积成了一个小水洼。

沈砚蹲下身，先用扳手拧开通讯器的外壳，里面的线路板早已被海水浸泡得发黑，几根关键线路的接头处还在滋滋漏电。“得先切断电源。”他从工具箱里拿出绝缘手套戴上，手指在线路板上快速摸索，“林野，帮我把那边的备用电源开关关掉，红色的那个。”

林野顺着沈砚指的方向看去，在通讯器旁边的墙壁上，果然有一个红色的开关，上面写着“备用电源”。他伸手去按，开关却纹丝不动——似乎是因为长期浸泡在海水里，已经锈死了。“拧不动！”林野用力拽了拽，开关边缘的铁锈簌簌往下掉，“怎么办？”

沈砚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用工兵铲，把开关撬开，小心别碰到其他线路。”林野赶紧从背包里掏出多功能工兵铲，铲刃是不锈钢的，在手电筒的光线下泛着冷光。他小心翼翼地将铲刃插进开关和墙壁的缝隙里，用力一撬——“咔嗒”一声，锈死的开关终于被撬开，尾舱里的火花瞬间消失，通讯器彻底陷入了黑暗。

“好了，现在可以接线了。”沈砚松了口气，开始用螺丝刀拆卸线路板上的旧接头。林野则蹲在旁边，用干净的毛巾仔细擦拭线路板上的水渍，毛巾是他从出租屋带过来的，吸水性很好，很快就把线路板上的海水擦干了。手电筒的光落在沈砚的手背上，林野突然注意到，他之前在医院副本留下的疤痕还没完全消退，淡粉色的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明显。

“你的手还疼吗？”林野忍不住问。沈砚的动作顿了顿，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过了几秒才摇摇头：“早不疼了，专心擦线路板，别分心。”林野“哦”了一声，赶紧低下头，可心里却泛起一阵暖流——自从进入“噬命频率”的游戏，沈砚总是把最危险的事留给自己，不管是深海副本被章鱼拖走，还是医院副本挡在他身前，从来都没有犹豫过。

就在这时，潜水艇突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从侧面撞了一下。林野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手电筒也差点脱手，他赶紧扶住旁边的金属架，才勉强站稳。“怎么回事？”林野的声音有些发颤，他能感觉到潜水艇还在轻微晃动，像是在被什么东西拖拽着。

沈砚抬头看向尾舱的观察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是巨型章鱼，它在试图把潜水艇拖到更深的海底。”林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观察窗外面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潜水艇的探照灯能照出几米远，隐约能看见一只篮球大小的眼睛正贴在玻璃上，瞳孔是竖条形的，泛着幽蓝色的光，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吸盘，正牢牢吸住潜水艇的外壳。

更可怕的是，章鱼的一条粗壮触手正缠绕在潜水艇的螺旋桨上，探照灯的光可以清晰地看到，螺旋桨已经停止了转动，外壳上的金属片被触手挤压得变形，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这样下去，潜水艇会被拖到海底深渊的！”林野看着仪表盘上的深度数值——1300米、1350米、1400米，还在不断往下跳，“我们得想办法把它赶走！”

沈砚却没有抬头，只是加快了接线的速度，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再等三分钟，通讯器就能修好，只要联系上海面救援，他们会有办法对付章鱼。”他手里的备用线路是从工具箱里找出来的，红色和黄色的线芯格外显眼，“你帮我把红色的线递过来，小心别碰到金属架。”

林野赶紧拿起红色的线路，递到沈砚手里。可就在沈砚准备将红色线路接在接头处时，潜水艇又是一阵剧烈摇晃，比刚才更猛烈，尾舱的观察窗“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冰冷的海水顺着裂缝渗进来，滴在林野的手背上，冻得他一哆嗦。

“不好！观察窗要碎了！”沈砚刚说完，“哗啦”一声，观察窗的玻璃彻底碎裂，冰冷的海水瞬间汹涌而入，像是一条奔腾的河流，瞬间就没过了两人的脚踝。林野赶紧扶住旁边的金属架，可还没等他站稳，一只带着吸盘的触手突然从窗外伸了进来，吸盘牢牢吸住了沈砚的腰，用力往外拉。

“沈砚！”林野大喊着扑过去，双手紧紧抓住沈砚的手腕。可章鱼的力气太大了，林野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是要被拉断一样，肌肉传来阵阵酸痛。沈砚的身体已经被拖到了观察窗的边缘，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潜水艇，冰冷的海水灌进他的衣领，把他的衣服都浸湿了，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起来格外狼狈。

“别管我！”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依旧坚定，他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根红色的线路，“把最后两根线接上，红色接黄色，快！”林野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知道沈砚是想让他先完成任务，可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沈砚被章鱼拖走？

“我不接！要走一起走！”林野用力拽着沈砚的手腕，指甲都快嵌进他的皮肤里。可章鱼的力气越来越大，沈砚的身体又往外挪了几分，他的脚已经离开了潜水艇的地面，整个人都悬在了半空中。林野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手腕上传来阵阵剧痛，像是随时会脱臼。

“林野！”沈砚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听话，完成任务，我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他的目光落在林野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坚定和信任，“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我说到做到。”

林野看着沈砚的眼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知道，沈砚是认真的，如果他不完成任务，沈砚的牺牲就白费了。林野咬了咬牙，腾出一只手，从沈砚手里接过那根红色的线路，又从地上捡起黄色的线路，按照沈砚说的，将两根线的接头对齐。

可他的手一直在发抖，因为用力拽着沈砚的手腕，手指已经没有了力气，好几次都没能把接头接好。“别慌，慢慢来。”沈砚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鼓励，“深呼吸，你可以的。”林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在又一次尝试后，红色的线路成功接在了黄色的接头上。

“嘀——”通讯器突然发出一声长鸣，原本漆黑的屏幕亮了起来，上面跳出“信号已连接”的绿色字样，还伴随着一阵清晰的电流声。几乎同时，海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汽笛声，探照灯的光芒穿透厚厚的海水，照在章鱼的身上，幽蓝色的光瞬间变得刺眼。

章鱼似乎被强光刺激到了，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声音透过海水传进来，震得林野的耳朵嗡嗡作响。缠绕在沈砚腰上的触手突然松开，沈砚重重地摔回了潜水艇的舱室里，林野赶紧扑过去，将他紧紧抱住。

“沈砚！你没事吧？你怎么样？”林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抱着沈砚的肩膀，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显然是冻坏了。沈砚靠在林野的怀里，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抬起头，嘴角勾了勾：“我说过，我不会有事的。”

潜水艇开始缓缓上浮，仪表盘上的深度数值不断下降，1300米、1200米、1000米……窗外的黑暗渐渐被光亮取代，章鱼的身影在探照灯的光芒中越来越小，最后彻底消失在深海里。林野扶着沈砚站起来，发现他的腰上被章鱼的吸盘勒出了几道深红色的痕迹，有些地方还渗着血丝，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你的腰……”林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想帮沈砚检查伤口，却被沈砚拦住了。“没事，小伤。”沈砚摆摆手，目光落在通讯器的屏幕上，上面显示着“救援船已抵达，正在准备打捞”的字样，“先等出去再说。”

林野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干净的毛巾，递给沈砚：“先擦擦身上的水，别感冒了。”沈砚接过毛巾，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海水，又把毛巾递给林野：“你也擦擦，你的衣服也湿了。”两人靠在金属架上，互相擦着身上的海水，虽然身体还在发抖，可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们终于又一次闯过了副本。

不知过了多久，潜水艇突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舱室里传来一阵机械运转的声音。通讯器里传来一个清晰的男声：“这里是‘深海救援07号’，你们已经被成功打捞上船，请待在舱室内，我们会尽快打开舱门。”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林野激动地抓住沈砚的手，沈砚的手虽然冰凉，却很有力，让他觉得格外安心。沈砚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是啊，得救了。”

就在这时，两人的手机同时亮起，屏幕上的血字换成了温暖的白色：【副本“深海囚笼”完成，下次任务开启时间：120小时后。】眼前的场景开始瓦解，潜水艇的舱室、通讯器、甚至窗外的救援船，都像被风吹散的烟雾一样渐渐模糊。林野最后一眼看见的，是海面救援船的甲板，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层碎金，温暖而耀眼。

再次睁开眼时，两人已经回到了出租屋。林野还保持着扶着沈砚的姿势，手里还攥着那根没接完的红色线路——显然是从副本里带回来的。沈砚靠在沙发上，脸色还有些苍白，腰上的勒痕虽然还在，却已经不流血了，只是看起来有些红肿。

“副本里的伤怎么没完全消失？”林野疑惑地问，之前的副本离开后，非致命伤都会自动愈合，可这次沈砚腰上的勒痕却还在。沈砚摸了摸腰上的痕迹，若有所思地说：“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伤是被深海生物造成的，不属于副本里的‘亡魂攻击’，所以愈合得慢一些。”

林野赶紧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和纱布，小心翼翼地帮沈砚处理伤口。碘伏碰到勒痕时，沈砚皱了皱眉，却没有躲开，只是安静地看着林野。“下次别再这么冒险了，”林野一边帮他缠纱布，一边轻声说，“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林野的脸上，眼神里充满了温柔，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林野的头发：“你也一样，别总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他顿了顿，补充道，“120小时的缓冲期，我们好好休息几天，下次副本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得养足精神。”

林野点点头，帮沈砚缠好纱布后，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递给他：“喝点热水暖暖身子，我去给你煮点粥，你肯定饿了。”沈砚接过热水，看着林野忙碌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在这个充满危险的游戏里，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林野在厨房煮着粥，心里却在想，下次副本一定要更小心，他不能再让沈砚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伤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下次任务开启时间：120小时后”的字样，他知道，平静的日子只有短短五天，五天后，他们又要面对新的危险。但只要和沈砚一起，他相信，不管遇到什么，他们都能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