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个懦弱的人。
明明都要死了,却还在畏手畏脚。
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想要自私一下,却还是畏惧世间的道德,不敢前进一步。
即使将初长青约出来,告诉他自己的爱意,然后呢?
哀求他不要结婚了?
然后得到和四年前一样的结果,还是他最终被她的勇敢和爱意打动,放弃现在的感情和自己在一起?
前者是自取其辱,后者根本不可能发生。
初长青不会那么做,他是个坦荡的正人君子,绝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这也是她喜欢他的原因。
她连找他问个明白的勇气都没有。
夜色如墨,海浪拍打礁石,溅起水花,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卷到岸上。
岸边是各种海鲜大排档和烧烤店。
初长青坐在桌子旁,身边都是朋友插浑打科的声音,他望着月光下的海面无声出神。
“长青,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双手搭到初长青肩上,他愣了一下,抬头笑道:“上个周。”
“不是已经在深市找到工作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哥们你说实话,是不是遇到啥事了,咱一起想想办法。”听了初长青的话,王默轩有些焦急的开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关心。
他的话刚说出口,桌上立马安静了,大家都看着初长青。
虽然没有直接开口,但显然大家都想知道答案。
他们都是自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这些年虽然在天南地北上大学,但彼此间的情谊并不是距离可以斩断的。
也不是他们八卦,要是王默轩突然回来,他们估计眼皮都不会抬一下,这家伙特别恋家的,之前明明在外省上大学,但每个周都要回家。
但初长青不一样,他一向都是好好先生,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从不会因为**或者情绪上头做些不理智的事。
“没遇到什么事,就是想回来了。”初长青语气温和,神色未变,笑着回答道。
“行了,轩子,你以为长青像你一样,遇到委屈了就哭唧唧的回家找妈妈。”姜汀将烤好的串子端上来,没好气道:“去津市上了几年学别的没看出来,你这说话越来越有意思了,听上去跟讲相声似的。”
“姜水田!”王默轩的脸有些红。
他的确有些恋家,甚至被不少人嘲妈宝。不过这事私底下说说就行了,哪有拿上台讲的?
他不要面子的吗?
看着众人的注意都被自己和王墨轩吸引,不再关注初长青的事情,姜汀在心里舒了一口气,但嘴上依旧咄咄逼人:“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每次聚餐就属你们俩个最闹腾。咱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别抬杠了。”秦永举起酒杯:“来来来,大家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干啦!”
众人捧杯,一饮而尽。
“长青,这才几年不见,你的酒量就这么差了?”王默轩看着初长青手中没怎么动过的酒,调侃道。
初长青神色未变,看着那张通红的脸轻笑道:"身体不适,只能以茶代酒了,倒是轩子你怎么喝酒上脸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这才第一杯呢!"
“哈哈哈哈!轩子,你行不行啊?”众人纷纷调笑道,姜汀更是夸张,前仰后合的附在桌角上大笑。
“你们还记不记着,之前轩子暗恋他同桌,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跟人家拼酒,结果两瓶就□□趴下了。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酒量不光没长进,反而越来越菜了。”
秦永的话刚说完,姜汀就笑着说:“轩子,你一会不会又要去咬流浪猫吧?这次注意别又被猫给抓了!”随后他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吧补充道:“不对,你不是已经接种过疫苗了吗?只要不被抓到脸就行了,不然要是你脸上留了疤,可就真找不到对象喽!”
众人哄笑。
“说起来,咱们这群人里桃花最多的还要属长青。”说着,秦永抬头看向初长青,内心感叹着。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不招桃花才怪呢!
然后将视线移开,环视了四周,摇了摇头。
在这喧闹杂乱的环境中,初长青像是在另一个图层。
就像是昏黄中的一抹白色。
他想他可能知道那些女生嘴中的干净是什么意思了。
想着他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以前向长青示好的妹子真不少,只是咱长青可是好好先生,从不给人留什么不切实际的念想,都坚定拒绝了!”姜汀感慨道。
“不对,我怎么记得他之前有一段来着,不过最后没在一起。”
王默轩的酒量确实不好,随着时间过去,脸涨成猪肝色,酒不光上脸还上头,说话醉醺醺的。
此刻他有些苦恼地挠着头。
“我记着是有这个人,好像叫祝什么...”
“祝岁安。”姜汀补充完秦永的话,有些担心的看了初长青一眼。
初长青敛下眼眸,睫毛轻颤。
不过是随口一提,众人的注意力都被王默轩的醉话吸引了,除了姜汀没人注意到他的异样。
吃完饭,初长青开车把醉的不省人事的三人送回家。
因为和姜汀家离得最近,最后送的他。
只是,刚从楼上下来,打开车门,就看到一双清明的眼睛。
没有一丝醉意。
“你真是骗得秦永哥好苦啊,他醉的直喊落落姐的名字,刚才秦伯母脸都黑了。”
“我的酒量你也知道,我可喝不过他,刚才要是不偷杯,狼狈地可就是我了!”姜汀不在意的摊了摊手。“不过,根本还在你身上,我问你个事,不准向刚才那样敷衍过去!”
初长青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发动起车。
“我听我妹说,祝岁安两个月前回琴岛。”
姜汀顿了一下,观察初长青的脸色,见没什么变化,这才继续开口:“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她才回来的吗?”
车内寂静无声。
之后是良久的沉默,耳边只有风声。
就在姜汀快要睡着时,听到了初长青的声音。
“可能吧!”
声音很轻,但很清楚。
姜汀瞪大了双眼,刚想说什么,就被初长青打断了:“到了,阿姨在门口。”
车窗摇下,姜汀就看到了老妈叉腰站在门口,面色不善。
完了!
“你个小崽子,怎么现在才回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听着老妈中气十足的咆哮,姜汀瞬间没功夫想别的事了,屁颠屁颠的下了车。
在母子的争吵声中,车缓缓离开,直到重新归于宁静。
打开车窗,海浪滚滚发出“簌簌”的声音。
一声长长的叹息声混在其中。
月光清冷透过车窗,洒在初长青的脸上,本就白皙的皮肤病态般苍白,那温润面孔有些看不真切,朦胧遥远。
窗外明月高悬,祝岁安踌躇很久拿起手机,给姜穗发消息。
【初长青要结婚了?】
祝岁安打这段话的时候双手不住颤抖,然后闭上眼睛。
【你终于问了,可憋死我了!不过,他是要订婚,不是结婚!】
看到祝岁安的消息,本来睡眼朦胧躺在床上看小说的姜穗立马睁大眼睛,精神起来。
她就知道,安安肯定还在意他。
毕竟离在一起只隔了一层窗户纸,即使没在一起,怎么可能轻易释怀。
想起当年的事情,姜穗感到有些可惜。
【这是我听别人说的,张婉清你还记得吧!】
【就是咱们班学委,她这不要结婚了吗!那天她和他对象挑戒指的时候碰到了初长青,不过隔得比较远,没好意思凑过去,只隐隐听到了“订婚”“爱人”之类的词。这不就是要订婚了,出来订戒指的吗?】
祝岁安看着上面的文字,心如刀割。
【对了,张婉清想趁着下个月端午假期邀请大家聚一聚,要不大家平日里都在天南地北的,根本赶不回来,你要去吗?】
张婉清上学时是姜穗的同桌,因为姜穗的关系二人很熟,她也算是祝岁安在高中为数不多的朋友。
但二人从性格人缘爱好等方面的差距太大,一个热情开朗遍地都是朋友,一个则是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在高中毕业后,虽然互换了联系方式,但聊天也仅限于节假日群发的祝福。
祝岁安退出和姜穗的聊天界面,就看到了来自张婉清的未读消息。
是邀请她去婚前聚会的。
婚期是在七月。
七月...她还能活到七月吗?
祝岁安摇了摇头,无论是医生的叹气还是她自己的身体都在告诉她:不能!
她一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人多的时候姜穗会被其他人叫住,只有她一个人呆在角落中,被所有人忽视。
那种明明她站在那里却没有任何人在意的感觉,太难熬了。
只是,祝岁安想起那个笑容灿烂,那个仗义执言挡在她面前的女孩。
张婉清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从不吝啬于向她释放善意,乐于将笑容分享给所有人。
她经常在朋友圈发和她对象的自拍。
看得出来,她们感情很好,男方帅气体贴,关键是她很快乐。
她们结婚,一定会很幸福的。
如果可以,祝岁安想现场见证她的幸福。
可她的身体不允许。
她只能在婚前聚会的时候,最后一次祝福她了。
【一定到[恭喜][恭喜]】
祝福完,祝岁安将自己要去的消息告诉姜穗。
【那太好了,正好咱俩作伴。】
【对不起,安安,明天我不能陪你去看完祝奶奶了。刚收到消息,我的婶婶和表哥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现在在医院里,我要去照顾她们。】
姜穗的父母离异后去了外地,她一直跟着她婶婶一起生活。
祝岁安因为和姜穗的关系,对她们家的人也很熟悉,在她印象中姜家婶婶是个温柔慈爱的人,在少女时期姜家婶婶一直都是她心中最完美的母亲形象。
她每次都想要是姜婶婶是她的母亲就好了。
虽然随着年纪增大,她不再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但姜家婶婶在她心中的好感却丝毫不少。突然看到她住院的消息,祝岁安有些紧张。
【婶婶和姜汀没事吧?怎么还能从楼梯上摔下去?】
【要不是医院那边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这事,我这边比较急,先下线了。】
对话界面归于平静,不再有新消息。
祝岁安看着姜穗发的消息,用手撑住下巴,又打开日历。
原来,明天就是清明了。
姥姥,这次只有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