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回响 第3章 第 3 章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依旧灯火通明，只是比起深夜的死寂，此刻多了几名重案组警员的身影，他们手持记录仪，目光警惕地盯着沈砚青的一举一动。顾晏辰站在解剖台旁，双手插在口袋里，沉默地注视着沈砚青重新戴上橡胶手套。

沈砚青的指尖已经恢复了稳定，刚才在审讯室里的激动与慌乱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法医特有的冷静与专注。他没有再去看那枚尾戒，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赵坤的尸体，解剖刀在他手中再次变得精准而致命。

“死者身高178cm，体重65kg，年龄约35岁，尸体表面无明显抵抗伤，颈部、腕部、脚踝处有轻微勒痕，推测生前曾被束缚。”沈砚青一边操作，一边沉声报出观察结果，“肢体切割创口平整，肌肉组织断面无撕裂伤，符合专业解剖器械造成的损伤特征，凶手大概率具备医学背景，或接受过专业的解剖训练。”

顾晏辰眉头微蹙：“专业解剖训练？会不会是同行作案？”

“有可能，但不排除凶手刻意模仿法医解剖手法，混淆视听。”沈砚青摇了摇头，镊子夹起一块肌肉组织，放在显微镜下观察，“之前发现的特殊生物碱，在肌肉组织中的浓度更高，这种生物碱不是天然存在的，像是人工合成的神经抑制剂，能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但不会立刻死亡。”

“神经抑制剂？”顾晏辰眼神一凝，“也就是说，凶手是先控制住赵坤，再进行分尸？”

“是。”沈砚青点头，目光转向尸体的胸腔，“心脏缺失的创口边缘有明显的缝合痕迹，凶手在取走心脏后，曾试图将胸腔组织缝合，但手法远不如切割时熟练，像是临时起意，或者有其他紧急情况打断了他。”

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探查缝合处的组织，突然，镊子似乎勾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沈砚青眼神一动，放慢了动作，一点点将周围的组织拨开，一枚细小的金属碎片缓缓显露出来，大约只有指甲盖大小，表面泛着暗金色的光泽，边缘还有细微的刻痕。

“这是什么？”顾晏辰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金属碎片上。

沈砚青将碎片放在载玻片上，通过显微镜仔细观察：“像是某种合金材质，表面有精密的刻痕，不像是普通的金属制品，更像是……机械零件的一部分。”

他抬起头，看向顾晏辰：“赵坤是贩毒集团的骨干，按理说不会接触这类精密机械，这枚碎片很可能是凶手留下的，或者是他在反抗时不小心嵌入体内的。”

顾晏辰立刻示意警员：“把碎片送去技术科，立刻进行成分分析和刻痕比对，务必查清来源。”

“是！”一名警员上前，小心翼翼地将载玻片收好，快步走出了解剖室。

沈砚青没有停下动作，继续对尸体进行全面检查。当他的解剖刀划到尸体的右肩处时，突然顿了一下。那里的皮肤下似乎有一个凸起，不像是正常的骨骼或肌肉组织。

“这里有异常。”沈砚青低声说，用镊子将皮肤轻轻挑起。

凸起处的皮肤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像是被人刻意处理过。沈砚青用解剖刀沿着边缘小心切开，露出了皮下组织中的一个小小的胶囊，大约有拇指大小，被一层薄薄的保鲜膜包裹着，外面还缠绕着细密的丝线。

“这是……”顾晏辰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沈砚青将胶囊小心取出，放在无菌托盘上。胶囊是透明的，里面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还有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他没有立刻打开胶囊，而是对顾晏辰说：“胶囊外面的保鲜膜和丝线都很新，应该是近期被植入体内的，可能是赵坤藏起来的秘密，也可能是凶手留下的线索。”

顾晏辰点头：“先送去化验，确认白色粉末的成分，再小心取出纸条。”

“等等。”沈砚青突然开口，“这胶囊的植入手法很特殊，是从锁骨下方的穴位刺入，避开了主要血管和神经，这种手法……”他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顾晏辰，“很像是陆执当年在警校学过的特种植入术，只有卧底警员才会用这种方式藏匿重要信息，避免被敌人发现。”

顾晏辰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的照片。特种植入术，他当然知道，那是他当年亲自教给陆执的。没想到，赵坤的体内竟然会出现用这种手法植入的胶囊。

“会不会是陆执……”沈砚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敢往下说，生怕说出那个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顾晏辰脸色凝重，摇了摇头：“不确定，先等化验结果。”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重新投向沈砚青，“还有其他发现吗？”

沈砚青继续检查尸体，当他的目光落在尸体的指甲缝时，突然眼前一亮：“有了。”

他用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赵坤的指甲缝，然后将棉签放在证物袋里：“指甲缝里有少量皮屑和纤维，皮屑需要做DNA比对，纤维看起来像是某种高档羊毛面料，不是赵坤身上穿的廉价外套的材质，大概率是凶手留下的。”

“立刻送去比对。”顾晏辰毫不犹豫地说。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电话打了过来，顾晏辰接起电话，听了几句后，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挂了电话，他看向沈砚青：“金属碎片的成分分析出来了，是钛合金，上面的刻痕是某种军用通讯设备的零件编号，这种设备三年前只有‘幽灵’集团的核心成员才能使用。”

“军用通讯设备？”沈砚青眉头紧锁，“赵坤只是贩毒集团的骨干，怎么会有这种设备的零件？而且这零件看起来像是被故意打碎的，像是在销毁证据。”

“还有一个消息。”顾晏辰的声音低沉，“我们调取了法医中心门口的监控，发现昨晚十点左右，有一辆无牌黑色轿车停在门口，半小时后离开，而这个时间段，正是你开始尸检的时间。我们怀疑，有人在暗中观察这里的情况，甚至可能和赵坤的死有关。”

沈砚青心中一沉：“你的意思是，凶手故意把赵坤的尸体送到法医中心，还留下了我的戒指，就是为了嫁祸我？”

“可能性很大。”顾晏辰点头，“凶手了解你的过去，知道你和赵坤的恩怨，也知道你对陆执的感情，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将你卷入案件中。”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沈砚青不解，“仅仅是为了嫁祸我，还是想通过我引出什么人？”

顾晏辰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那枚尾戒上，心中五味杂陈。如果凶手真的是冲着陆执来的，那么这枚戒指，或许就是一个诱饵，而沈砚青，就是那个被推到前台的棋子。

就在这时，沈砚青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到电脑前，打开了三年前“幽灵”集团卧底案的案宗——这份案宗是他被召回后，特意申请调阅的。他快速翻找着，最终停留在一张照片上，照片上是“幽灵”集团的核心成员聚会的场景，虽然画面模糊，但能隐约看到每个人的穿着打扮。

“你看这个。”沈砚青指着照片上一个戴着黑色手套的男人，“这个人是‘幽灵’集团的二把手，代号‘影子’，三年前一直负责集团的通讯和情报工作。照片上他穿的外套，看起来就是高档羊毛面料，和我们在赵坤指甲缝里发现的纤维很像。”

顾晏辰凑上前，仔细看着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脸部被遮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他身上的气场却让人不寒而栗。“影子”，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三年来，他一直在追查这个人的下落，但此人极其狡猾，如同鬼魅一般，从未留下过任何确切的线索。

“如果纤维真的是‘影子’留下的，那么杀死赵坤的人，很可能就是他。”顾晏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赵坤当年泄露了陆执的身份，‘影子’现在杀了他，要么是为了灭口，要么是为了嫁祸给你，一石二鸟。”

沈砚青点头，心中的思路逐渐清晰：“三年前，陆执的身份暴露，不仅仅是赵坤一个人的功劳，背后一定有‘影子’的策划。现在‘影子’杀了赵坤，嫁祸给我，可能是想让我成为替罪羊，同时扰乱警方的调查，让他自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

“还有一种可能。”顾晏辰突然开口，“他想通过你，引出陆执。”

沈砚青猛地抬头，看向顾晏辰：“你什么意思？”

“如果陆执还活着，他一定在暗中关注着你的情况，也在追查‘幽灵’集团的下落。”顾晏辰的声音低沉，“‘影子’嫁祸你，就是想逼陆执现身，毕竟，你是陆执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沈砚青的心上。他想起了三年前陆执离开时的眼神，充满了不舍和坚定，他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回来找他。如果陆执真的还活着，看到自己被冤枉，会不会真的不顾一切地现身？

而这，正是“影子”想要的。

“不行，不能让陆执冒险。”沈砚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我必须尽快查清真相，洗清自己的嫌疑，同时找到‘影子’，阻止他的阴谋。”

顾晏辰看着他焦急的样子，心中的复杂情绪再次翻涌。他知道沈砚青说的是对的，但他也清楚，“影子”狡猾至极，想要抓住他，绝非易事。而现在，他们手中的线索，只有那枚尾戒、一块金属碎片、一点纤维和一个胶囊。

“胶囊的化验结果应该快出来了。”顾晏辰说，“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

他看向沈砚青：“你说这枚尾戒是你送给陆执的，那你一定知道陆执的一些习惯，比如他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或者有没有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地点？”

沈砚青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陆执的左腰侧有一个小小的疤痕，是当年我们在警校训练时，他为了救我被划伤的。还有，我们曾经约定，如果有一天分开了，就在城郊的望海崖见面，那里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顾晏辰心中一动，望海崖，这个地方他也知道，三年前，陆执出发去卧底前，曾经给他发过一条信息，说如果自己出事，就让他去望海崖看看。当时他以为那只是陆执的随口一提，现在想来，或许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我们现在就去望海崖。”顾晏辰立刻做出决定，“你跟我一起去，或许你能发现一些我看不到的线索。”

沈砚青没有犹豫，立刻脱下防护服，换上自己的衣服。他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找到陆执下落的关键机会，也可能是“影子”设下的又一个陷阱，但他别无选择。

走出法医中心，天已经蒙蒙亮，暴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顾晏辰开车，沈砚青坐在副驾驶座上，两人一路沉默，各自想着心事。

车子驶离市区，朝着城郊的望海崖方向开去。望海崖位于滨海市的最东边，是一处悬崖峭壁，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因为地势险峻，平时很少有人去。

半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望海崖的山脚下。两人下车，沿着陡峭的山路向上攀登。山路崎岖，布满了碎石和杂草，沈砚青走得有些吃力，顾晏辰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他一把。

沈砚青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顾晏辰。顾晏辰的眼神依旧冰冷，但指尖的温度却带着一丝暖意。这是他们相识以来，顾晏辰第一次主动帮助他。

“谢谢。”沈砚青低声说。

顾晏辰没有说话，只是收回了手，继续向上攀登。

终于，他们到达了望海崖的顶端。站在悬崖边，海风呼啸，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得人头发乱飞。远处的海平面上，一轮朝阳正在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沈砚青的目光落在悬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石头上刻着两个小小的字：“砚执”，那是当年他和陆执一起刻下的，代表着他们的名字，也代表着他们的爱情。

“这里没有什么异常。”顾晏辰四处观察着，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痕迹。

沈砚青没有说话，他走到那块大石头前，指尖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刻字，眼眶有些湿润。三年了，他无数次梦到这个地方，梦到和陆执一起看日出，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突然摸到了一个凸起的地方，像是石头上的一道裂缝。他心中一动，仔细观察起来，发现那道裂缝是人为凿开的，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顾晏辰，你过来看看。”沈砚青喊道。

顾晏辰立刻走了过来，顺着沈砚青的手指看去。裂缝很小，大约只有手指粗细，深处似乎有一个黑色的物体。顾晏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多功能军刀，小心翼翼地将裂缝撬开。

里面藏着的是一个小小的黑色U盘，外面用防水袋包裹着，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但因为密封得很好，并没有损坏。

“是U盘。”顾晏辰将U盘取出来，递给沈砚青，“应该是陆执留下的。”

沈砚青的手微微颤抖，接过U盘。他能感觉到，这个U盘里，很可能藏着三年前案件的真相，也藏着陆执失踪的秘密。

“我们现在就回去，把U盘里的内容解密出来。”顾晏辰说。

沈砚青点头，心中充满了期待和不安。他既希望能从U盘里找到陆执的消息，又害怕看到那些不愿面对的真相。

两人快速下山，回到车上。顾晏辰立刻发动车子，朝着市区的方向开去。一路上，沈砚青紧紧攥着那个U盘，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后，望海崖的阴影处，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脸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他看着顾晏辰车子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游戏，才刚刚开始。”男人低声呢喃，声音沙哑而冰冷。

车子驶回市区，直接开往刑侦支队的技术科。当U盘被插入电脑的那一刻，沈砚青和顾晏辰的目光都紧紧盯着屏幕，心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然而，U盘需要密码才能打开。

屏幕上弹出密码输入框，提示需要六位数字密码。

“密码会是什么？”沈砚青皱起眉头，开始回忆他和陆执之间有关数字的约定。

顾晏辰也在沉思，他想起了陆执的生日、警号、他们相识的日期，但都觉得不太可能。

沈砚青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试试081723。”

这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日期，8月17日，而23是他们相识的第23天。

顾晏辰立刻输入密码，按下了确认键。

屏幕上的进度条开始滚动，几秒钟后，U盘成功解锁了。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真相”。

沈砚青深吸一口气，点开了文件夹。

文件夹里有一段视频，还有一份文档。

顾晏辰先点开了视频。

视频的画面有些模糊，像是用针孔摄像头拍摄的。画面中是一个昏暗的房间，陆执被绑在椅子上，身上伤痕累累，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他的对面，站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正是“影子”。

“说不说？”影子的声音沙哑而冰冷，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抵在陆执的脖子上。

陆执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告诉你警方的卧底名单？做梦。”

“你不说也没关系。”影子笑了笑，“我已经知道了一个，沈砚青，你的爱人，滨海市公安局的法医。”

陆执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你想干什么？不许动他！”

“干什么？”影子挑眉，“当然是让他来陪你。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胶囊，递给陆执：“把这个吃下去，这里面是‘幽灵’集团最新的毒品配方，只要你吃下去，我就放沈砚青一马。”

陆执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信不信由你。”影子的匕首又逼近了几分，“要么吃下去，要么我现在就派人去杀了沈砚青。”

陆执看着影子冰冷的眼神，知道他说到做到。他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接过胶囊，吞了下去。

“很好。”影子满意地点点头，“现在，你可以安心地等死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留下陆执一个人被绑在椅子上。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沈砚青的脸色惨白如纸，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执竟然遭受了这么多的折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顾晏辰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看着视频中陆执伤痕累累的样子，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