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第76章 第 76 章

佩斯特·坎贝尔，卡洛斯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终于来了。

在卡洛斯看向奥斯丁的那一刻，公爵飞快地说：“亲爱的卡洛斯，考虑到你的心情，考虑到小坎贝尔和你的关系，我的确更适合离开这里。但你知道的，如果我作为你的朋友，作为你的投资人出现在这里，这难道不是你实力的证明吗？一个绝佳的陷阱，需要的不正是像我一样完美无缺的伪装吗？”

卡洛斯沉默着。坎贝尔已经入不敷出，而自己的资产是针对坎贝尔最好的诱捕器。奥斯丁的加入，的确可以为这一次冒险锦上添花，但并不是必需品。

“他们不会知道你拯救了一个公爵的灵魂，我会告诉他们，我们是因为合作认识的。”奥斯丁补充说，“有了我的存在，坎贝尔一家只会更快地放下戒心和防备。所以请让我留在这里吧，我会成为你最忠心的盟友，我会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奥斯丁祈求地看着卡洛斯，一双眼睛诚挚极了。

“那么……”卡洛斯说，“请你坐到对面去，尊敬的公爵先生，普通朋友可不会以这种方式相处。”

不列颠是一个保守封建的国家，它以隐忍为美德，以克制为标杆。哪怕是关系亲近的朋友，也不会一整天都贴在一起。至于那些恩爱的恨不得天天搂在一起的夫妻，上帝知道，他们会在冷酷无趣的英国遭受多大的非议和冷眼啊——夫妻每天同房竟然是不体面的行为，这或许只有在英国才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奥斯丁故作的纯洁破碎了：“哦……如果说这是你想让我妥协离开的方式，不得不说，效果简直好极了。”

卡洛斯没有理会奥斯丁的故作忧伤。

“是的，这真叫人伤心。”奥斯丁自顾自地说，他不甘不愿地站起了身，坐到了卡洛斯的对面，“它简直就是一场残忍至极的考验。”

委屈的英国猎犬，用它湿漉漉的眼神向主人投以哀怨的目光。但在佩斯特·坎贝尔进入房间的一瞬间，勋爵的儿子看到的，就是一位优雅得体、体面尊贵的公爵了。

“欢迎，坎贝尔先生。”作为主人，卡洛斯率先迎了上去，“在来访前，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呢？希望我的仆人没带给您什么糟糕的体验。”

“哦，请别这么说，斯考特先生。”佩斯特今天经过了精心的打扮，他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脸颊似乎都扑了粉。在看到卡洛斯的时候，这位年轻的绅士几乎遮掩不住他的兴奋：“我还得请您原谅我的不请自来。哦，如果不是父亲的阻止，我多想在那天分别后，立刻来到您的府邸啊。”

佩斯特的热情，简直和现在穿透玻璃窗的彩色阳光一样耀眼。

但当灿烂的阳光照射到沙发上的另一人时，那种灼热的温度冷却了下去。是的，如果说佩斯特在看到卡洛斯时露出的笑容甜美到晃眼，那么在看到意料之外的陌生人后，那种热烈的情感很快被厚重的云层遮掩了。

“他是奥斯丁，梅菲斯特的霍顿公爵，我正和他说起您。”卡洛斯领着佩斯特，来到了奥斯丁的身前，“我的朋友，这位是佩斯特·坎贝尔，唐纳德勋爵的儿子。”

“霍顿公爵？”佩斯特惊呼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收敛了惊讶，恭敬地说，“您好，尊敬的公爵先生。”

奥斯丁露出了一个客套的微笑：“你好，坎贝尔先生，希望我的存在不会打扰你的兴致。”

“您怎么会这么认为呢？”佩斯特扬起了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您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社交圈的英雄吗？有多少淑女和绅士为了见您一面不顾一切，和他们比起来，我简直太幸运了。”

话虽如此，佩斯特显然没想到会在拜访中遇到奥斯丁，他表面恭维着奥斯丁，但在优美典雅但实则虚无缥缈的场面话之后，只能拘谨地坐到了另一张沙发上。

“奥斯丁是我的朋友，”卡洛斯吩咐仆人为佩斯特捧上茶和点心，“和他多谈谈吧，坎贝尔先生，您会发现，他比传言的更随和亲切。”

“当然，”佩斯特笑着说，“公爵先生的热情众所周知。”

“你可以称呼我为奥斯丁，”奥斯丁说，“既然我们都是卡梅伦的朋友，为什么要显得这么生疏呢？”

“我的荣幸。”佩斯特说。

但看得出来，佩斯特不自在极了。他时不时地看一眼奥斯丁，又时不时地看一眼卡洛斯，那欲言又止的不安模样，让人想忽视都做不到。

卡洛斯不着痕迹地看了奥斯丁一眼。

公爵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他借着喝茶的机会，主动对佩斯特说：“你也对卡梅伦的纺织工厂感兴趣吗，坎贝尔先生？”

佩斯特没想到奥斯丁会说这个：“什么？”

“纺织工厂，美妙绝伦的东方刺绣，”奥斯丁带着赞叹的语气说，“我一直央求卡梅伦能大发慈悲地让我看一眼他的工厂。你知道的，谁会拒绝奇妙梦幻的中国神话呢？但卡梅伦太残酷了，他狠心让一位绅士做梦都梦到那些精美的布匹，却让他只能隔着遥远的大海观望。哦……我亲爱的卡梅伦，看在朋友的份上，为什么不让我和坎贝尔先生一饱眼福呢？”

佩斯特愣了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样，迫不及待地附和奥斯丁说：“哦，您说得没错，公爵先生。在维尔特郡，谁不会对斯考特先生的纺织工厂充满好奇呢？如果我拥有被邀请的机会，上帝哪，下一次宴会，所有人都会嫉妒我的。”

“那只是一个普通的纺织工厂，”卡洛斯平静地说，“和所有工厂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奥斯丁表现了充分的好奇，佩斯特也是。或者说，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要促成一场参观之旅。

卡梅伦·斯考特有好几条海上航线，有好几个无限提款的银行户头，他还有一座神秘的纺织公司——这就是坎贝尔一家对这位社交圈新贵所能知道的全部消息。但海上航线和银行户头是无法查看的，只有那座纺织工厂，那是肉眼可见的、真实的存在。

佩斯特对卡洛斯的纺织工厂表达了充分的好奇，而在他和奥斯丁的反复请求下，卡洛斯终于松口了。

“我只希望你们不要失望。”卡洛斯说，“现实永远无法匹配过高的期待，就像遥远的海底没有沉船和宝藏，而只有荒芜一样。”

“但我只看到了谦逊的美德。”奥斯丁说。

“是的，斯考特先生，”佩斯特附和着说，“您的谦和与理智真是让人赞叹。”

“您真的想去我的纺织工厂吗，坎贝尔先生？”卡洛斯故作犹豫地问，“为了满足奥斯丁荒唐的愿望而委屈自己，您没必要做出这样的牺牲。”

“哦，我还得感谢公爵先生呢，”佩斯特说，“我正烦恼该怎样说话才能不显得冒昧。公爵先生简直帮了我的大忙。”

在佩斯特的再三请求下，卡洛斯叫来了马车，载着三人一同前往了他的私人纺织厂。

那是卡洛斯为坎贝尔家族精心射下的陷阱，一座美轮美奂的东方建筑，一个豪华奢侈的美梦。不说那些熟练的来自中国的刺绣工人和纺织工人，就是那几乎挂满了墙壁的琳琅满目的刺绣，足以让所有参观者流连忘返。层层叠叠的华美丝绸铺展着，美丽的光辉简直让人目眩神迷。

而那些价格高昂，让英国贵族们趋之若鹜的刺绣，卡洛斯随意挑选了三件，作为礼物送给了佩斯特和他的家人。

当那顺滑的，简直找不到该用什么形容词形容的美丽丝织品滑过自己的指尖，佩斯特简直惊讶极了：“这太贵重了，斯考特先生。我都没有准备礼物。上帝哪，我该做什么报答您的热情呢？”

“我只希望它不会破坏您对东方丝绸的想象。”卡洛斯说。

佩斯特显得有些激动，他珍爱地抚摸手上的丝绸，满脸热切地看着卡洛斯。但佩斯特还没来得及继续说话，奥斯丁插嘴说：“你的慷慨让人赞美，亲爱的卡梅伦。但是，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卡洛斯看了意有所指的奥斯丁一眼：“我以为，你拥有的已经够多的了，我的朋友。”

“怎么会呢？只要是你赠送给我的，那都是我珍贵的宝物。”奥斯丁笑着说。

闪闪发光的星辉暗淡了，佩斯特看着卡洛斯和奥斯丁碰若无人的交谈，不知不觉抿紧了嘴唇。

得到昂贵礼物的欣喜似乎消散了，哪怕再度坐回马车，佩斯特的情绪也没有来时显得高昂。而等到他进行告别，却得知奥斯丁暂住在卡洛斯的宅邸时，这个年轻人的脸色简直已经无法用精彩来形容了。

“您看起来很惊讶，坎贝尔先生。”送佩斯特到大门口时，卡洛斯说，“希望奥斯丁和您之间没有什么误会。”

“当然不。”佩斯特说，“霍顿公爵是一位了不起的绅士，我一直都希望能见到他。”但佩斯特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我的款待……”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佩斯特激动地说，“您满足了我的心愿，斯考特先生，今天能见到您，能收到您的礼物，哦，这简直是再完美不过的一天！我只是……我只是有点累了，是的，就是这么回事。好心的先生，我只希望我没有给您留下虚弱不堪的印象——那会比杀了我还难受的。”

佩斯特走了，在得到卡洛斯不会拒绝他的下次拜访之后，年轻人的神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比起我的财富，他似乎更在意我的态度。”回到房间后，卡洛斯对奥斯丁这样说。

“这足以说明他充分认识到了你的地位和能力，会更谨慎地向他的父亲复述今天发生的一切。”奥斯丁扬起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这是好事，亲爱的卡洛斯。”

至于想到刚才佩斯特看向卡洛斯的目光，奥斯丁保持着嘴边的笑容，眼神却已经变得幽深了——他打从心底厌恶着佩斯特·坎贝尔，比原本预想的还要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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