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第72章 第 72 章

卡洛斯熟悉奥斯丁的一切，他高兴的模样，他沮丧的模样，他生气的模样，他失望的模样……但无论何时，奥斯丁都维持着贵族的体面——无论什么样的磨难，都无法让这位公爵先生倒下。

但看哪，梅菲斯特庄园最骄傲的绅士，那一双本来盛满了自信目光的浅褐色眼睛，为什么现在这么脆弱，这么疲惫，这么不安呢？

罗伊不止一次地抱怨，卡洛斯的身体过于瘦削了，简直像饿了一整个冬季的云雀：“我希望你能再圆润一些，我的孩子，你看起来简直糟糕透了。”

但看看奥斯丁这双骨节分明的手吧，如果不是保养得当，他和那些贫民窟里的难民有什么区别呢？比起自己，难道不是奥斯丁经受了更多的磨难吗？

而这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正抱着一大束火焰一般灿烂的蔷薇，小心地、卑微地祈求着心爱之人的怜悯——在爱情上，奥斯丁不再是一个骄傲的身份高贵的公爵，而是一个惶惑不安的可怜人。

面对这样把真心奉献的人，即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为此流泪，更何况本来就明白了自己真情的卡洛斯呢？

看哪，看看你对心爱的人做了什么。你明明爱着他，为什么还要他继续忍受折磨？你明明希望两个人能在未来重新开始，那么，为什么还要推开他？为什么还要他流下伤心的泪水？

你期待的幸福是这幅模样吗？

你盼望的两个人的幸福，是这幅模样吗？

真正的幸福，真正的相爱，从来都不该是这种模样啊！

蔷薇的香气在卡洛斯鼻尖萦绕着，那么清新，那么芬芳，就和奥斯丁曾经的关切一样，独特、温柔，让卡洛斯打从心底里感受到温暖。

但付出了热情和希望的太阳，为什么要被重重的乌云吞噬呢？

卡洛斯看着奥斯丁那双朦胧的泪眼，几乎怀疑他还能不能看清自己的表情：“你希望我收下它们吗，奥斯丁？”

“是的。”奥斯丁的鼻尖都已经通红了，“我希望你能收下它们。”

“你爱我吗，奥斯丁？”卡洛斯又问道，“你知道的，我离开了你，背弃了我们的约定，我忽视了你的心情，让你遭受了这么多不必要的痛苦和磨难。我是这么的冷酷，这么的无情，即使这样，你还是要爱我吗？”

“我爱你，我当然爱你！”奥斯丁再次激动起来，“我一直都爱着你，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我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卡洛斯感受到了眼角的酸涩。奥斯丁永远知道怎么让自己心软，也怎么让自己愧疚——事到如今，这个人仍旧把一切罪孽归咎于当初的暴行；事到如今，奥斯丁的爱依旧热切得让人落泪。

是转身继续离开，还是接受这一大捧蔷薇，在那场可怕的海难之后，答案早就已经注定了，不是吗？卡洛斯心想，看看这个可爱可怜的人吧，哪怕到了现在，他都没意识到我没有松手；哪怕到了现在，他都没有对我有一丝的责备，这还不够吗？

卡洛斯扬起了一个微笑，那是奥斯丁在模糊的视线中看到的唯一的光。

“我收下它们了，奥斯丁。”卡洛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它们真美，就和过去一样。”

奥斯丁呆愣地看着卡洛斯，过了一会让才不敢置信地问：“你……愿意收下它们？”

奥斯丁小心翼翼得卡洛斯几乎也要落泪了。

“是的，我愿意。”卡洛斯说。

奥斯丁迷茫了很久，就好像沉浸在一个做了太久的美梦里，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终于，年轻的公爵，他的眼神从不敢置信转变成了后知后觉的狂喜：“你愿意收下它们……上帝哪，你愿意收下它们！是的，你愿意！哦，上帝哪……你愿意！”

奥斯丁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蔷薇送给卡洛斯的，他只知道，当那张魂牵梦萦的脸被那些红色的花朵环绕，当卡洛斯向自己展露了一个安抚的笑容，他已经激动得忘记了一切。

那是上帝的福音，那是救赎的光芒，那是他生命的全部！

事后回想起来，奥斯丁是为此懊恼的。毫无形象地在心爱的人面前哭泣，像一个迷路的懵懂无知的孩子，忘记了贵族应有的礼仪和体面，这是多么失礼的行为啊。卡洛斯虽然没有嘲笑自己，但是，那只是爱情让卡洛斯蒙蔽了头脑，以至于把这些丑陋至极的行为都给美化了。但每每想到卡洛斯爱着自己，已经获得幸福的公爵又会傻乎乎地扬起嘴角，为着这个事实而欢欣雀跃。

而现在，随着卡洛斯的安慰，奥斯丁眼泪流得越发汹涌了。这无关奥斯丁的意志，是压抑了太久的不安和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的喜悦。

如果不是害怕卡洛斯担心，奥斯丁或许会一直哭泣下去吧。是的，卡洛斯那双碧蓝的眼睛透露出的，是奥斯丁熟悉的光芒。只一眼，奥斯丁只觉得不安了太久的灵魂在这一刻获得了宁静，但同时，也变得那么的疲惫啊。

冷风和黑夜的确不是适合重逢的场合，哪怕宁芙再次倾倒下透明的银河，卡洛斯也该和奥斯丁离开了。

“回屋里去吧，奥斯丁，你浑身都冰冷得厉害。”为了不让奥斯丁拒绝，卡洛斯又加了一句，“我的手指也冻僵了，它们需要一个温暖的壁炉。”

眼睛红肿的奥斯丁带着卡洛斯来到了他的临时住所——以卡洛斯走在他身前的方式。显然，奥斯丁现在不能接受卡洛斯离开他的视线，哪怕一步。

先不说卡洛斯后来怎样找了个理由，让他的马车夫先回宅邸去，现在他进入的，竟然不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当月光透过那扇刚才让卡洛斯凝望的窗户，当斑驳的光影洒在了一面之缘的窗帘和花瓶上，奥斯丁和卡洛斯就笼罩在了那片光芒里。

无声的沉默并没有维持多久。

奥斯丁说，卡洛斯，我不是在做梦吗？我害怕等我醒来，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奥斯丁说，卡洛斯，我能拥抱你吗？就一次。

奥斯丁说，卡洛斯，谢谢你。谢谢你原谅我，谢谢你接受我，如果命运注定我会死去，我真希望能死在这一刻。

公爵絮絮叨叨地说着，后来靠在了卡洛斯的双腿上，但仍旧不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

卡洛斯抚摸着奥斯丁的头发——他发现，他比自己想象中更眷恋这份重来的亲近：“你累了，奥斯丁，闭上眼睛吧。”

“我害怕这是一个梦。”奥斯丁小声说。

卡洛斯握着奥斯丁的手，本来想让对方感受自己的体温，但他想了想，转而将奥斯丁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梦境会有这么细腻的触感吗？”

但奥斯丁说：“为什么不呢？这可比我的梦境美妙多了。”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神情纯洁得像是一个少年。

“你真的知道该怎么让我愧疚。”卡洛斯叹息着说。

“什么？”

卡洛斯没有说话，他弯下腰，在奥斯丁茫然的目光中越靠越近。

那一刻，世界是安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月光中，卡洛斯在奥斯丁微张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这亲吻这么轻，这么柔，转瞬即逝，蜻蜓点水，但留下了一层层美丽的涟漪。

奥斯丁睁大了眼睛，连呼吸都遗忘了。

“睡吧，奥斯丁，”卡洛斯温和地说，“这一次，我不会离开的，我发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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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 7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