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第61章 第 61 章

在看到奥斯丁时，罗伊是震惊的。一个长年居住在伦敦的公爵，一个关系网都在伦敦的绅士，为什么要不远千里来到牛津呢？更可怕的是，他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悄无声息，就好像得到了什么确切的消息似的。

罗伊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紧张极了，他多么害怕奥斯丁来到自己面前，让他即刻把卡洛斯交出来啊。当然，他是绝不会把可怜的外甥交出去的，那个孩子已经经受了过多的磨难和考验，上帝理应降下他的怜悯，让这个善良的孩子得到应有的结果，恢复过往的身份。

罗伊看着奥斯丁靠近了，那个人带着他讨厌的胜券在握的表情——至少在医生看来是这样——一步一步朝着自己和乔治走来。

忽然，奥斯丁的表情变了。他的游刃有余变成了焦急，他的镇定变成了狂喜：“卡洛斯——！”

那一刻，奥斯丁忘记了体面，忘记了人群，只看到了那唯一的人影。

罗伊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跳动。奥斯丁果然知道了！他知道卡洛斯的下落，他要来抢走亲爱的外甥！

罗伊如临大敌，哪怕他的神情依旧镇定，握紧的拳头和随时都可以反击的姿势依旧表明了他内心的抵触。

于是罗伊看着奥斯丁一脸惊喜地奔向他，越过他——那一刻，奥斯丁脸上的惊喜和幸福让这位绅士短暂地愣了一下，他看着奥斯丁飞一般来到了宴会厅的门口，一把抱住了一位年轻的男士。

罗伊的表情变了，乔治也是。

奥斯丁抱住的人当然不是卡洛斯——那个人安分地躲在罗伊的别馆中，奥斯丁一把搂住的人，是艾伦，乔治的贴身男仆。

在乔治激动地站起来的时候，另一边，奥斯丁已经松开了手，喜悦烟消云散，很快成为了希望破灭的失望。奥斯丁上下打量着艾伦，那和卡洛斯相像的脸庞，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悦：“你不是卡洛斯，你是谁？”

上帝知道，卡洛斯和艾伦长得多么相似啊。同样灿烂的金发，同样深邃的碧蓝色的眼睛——在不列颠的贵族中，这样美丽的蓝色都是少见的——高挺的鼻子，刀刻一般的五官，如果不是一个人生性温柔，一个人则冷静严肃，多少人只会把他们当做镜子的两面。

当卡洛斯和艾伦站在一起，罗伊都要思考几秒才能反应过来，奥斯丁竟然一瞬间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当然，认为卡洛斯和艾伦长得一点儿都不像的乔治，那又是另一种神奇的情况了。

看来奥斯丁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恢复了冷静的罗伊放松了身体，奥斯丁能立刻发现卡洛斯和艾伦的不同，或许，这个年轻人是真心的？

正当罗伊反省自己，认为自己或许傲慢地对待了一个体面的绅士时，很快，他就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了后悔。

奥斯丁叫走了乔治和艾伦，在聊天时提出了一个荒唐的提议——他希望艾伦成为他的仆人，和他一起前往梅菲斯特庄园。

艾伦身为男仆，并没有在公开场合和一个公爵肆意交谈的权力，他低下头默不作声，但他的表情可说不上多么乐意。

乔治呢？他当场扬起了一个体面的、无懈可击的礼貌微笑：“很抱歉，公爵大人。”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奥斯丁还是有些惊讶：“你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乔治肯定地说，“您已经聚集了许多年轻俊美的男仆，公爵先生，您拥有的是一整座美丽的花园，而我，只想珍惜我唯一的玫瑰。如果您是因为欣赏艾伦出色的能力，那么，我感谢您对他的认同。但很可惜，您看中我的贴身男仆，是因为他的脸吧？请别惊讶，公爵先生，您最近可是社交圈的红人，报刊上的常客。”

乔治的嘲讽太过明显，让奥斯丁皱起了眉。年轻的公爵再次看了艾伦一眼，和面前的人比起来，府邸中的那些仆人简直就是粗制滥造的仿冒品——虽然有些细微的差别，但是艾伦的确是目前最像卡洛斯的那一个。

相像……奥斯丁蹙眉打量着艾伦，几乎一样的身形，得体的外貌。他忽然意识到，那个信誓旦旦说找到了卡洛斯下落的人，或许从头至尾都找错了对象。

是的，就如罗伊和乔治猜测的那样，奥斯丁马不停蹄地赶到牛津，是有人告诉他，在并不算遥远的牛津，许多人都看到了奥斯丁悬赏的男仆。消息人说得那么情真意切，那么声色并茂，而所有的细节，又仿佛那的确是卡洛斯。

体面的、英俊的、出色的男仆，在许多公开场合出现，得体地应对一切。奥斯丁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巨大的喜悦驱散了黑暗，而让他忽略了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是卡洛斯，他只会隐藏起踪迹，抹除过去的痕迹，直到一切风平浪静。

卡洛斯或许并不在牛津！想到这一点，奥斯丁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难看极了，而在乔治看来，这是奥斯丁因为自己的拒绝而表现的不悦。

一个无可救药的、自以为是的蠢货，卡洛斯究竟看上了他的什么呢？乔治再次扬起一个无可指责的微笑：“尊敬的公爵，听说您在找人。我很想知道，那是您的仆人，还是您的朋友？”

奥斯丁没有回答。

“那就当是您的朋友吧，”乔治笑容不变，灿烂得刺人，“不过，您确定您的所作所为，不会被您的朋友知道吗？我以为您会像您的朋友那样一心一意，但似乎，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乔治的话意有所指，而且，不是什么愉快的内容。奥斯丁皱着眉说：“我的想法不需要向你解释，卡文迪什先生。”

无论是发出悬赏，又或是招录大量的金发男仆，奥斯丁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卡洛斯，找回他深爱的那个人。

比起悬赏，招录那些可笑的瑕疵品则带着连奥斯丁自己都耻笑的幻想：当卡洛斯发现自己陷入疯狂，当卡洛斯痛心自己的名誉受到损害，那个人会不会带着愤怒出现在自己面前，指责自己的过失，阻止自己继续错下去呢？

但可惜的是，奥斯丁日夜渴望的人影，始终都没有出现在他身前。

而现在，一个没有继承权的伯爵的儿子，却在这里大肆嘲笑自己的悲哀。

看着待在一起的乔治和艾伦，奥斯丁第一次品尝到了嫉妒的味道。尤其是当奥斯丁看到那一对主仆低着头轻声交谈的模样，那样的贴合，那样的亲近，几乎刺痛了奥斯丁的眼睛。

这明明是他和卡洛斯曾经的模样，明明是他和卡洛斯该有的相处模式！

奥斯丁和乔治的交谈不欢而散，并给对方都留下了糟糕至极的印象。

当晚，前往临时住所的奥斯丁一夜未眠。他端着酒靠在一张皮质沙发上，盯着杯中的酒液出神——这是自从卡洛斯离开后，奥斯丁不知不觉养成的习惯。有多少次，奥斯丁似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但从愣神中清醒过来的他，转过头，只能看到一室的寂静和冰冷。

现在呢？好不同意得到的消息可能是错误的，卡洛斯或许根本不在这里。

【我很清楚我要的是什么，公爵大人。】乔治的脸浮现在了奥斯丁的脑海中，【倒是您，您真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奥斯丁喃喃地说，“我一直都知道……”

另一边，在乔治一番真情实意或者说添油加醋的诉苦后，罗伊带着满腔的怒火和不甘站到了卡洛斯的面前。

奥斯丁·霍顿是一个狂妄傲慢的、没有同情心的、自命不凡的家伙。罗伊忍不住心想，自己是绝不会同意卡洛斯和那个该死的公爵再发生任何的关系的。

但是看哪，当卡洛斯英俊迷人的脸面向自己，当那张继承自西蒙娜的漂亮脸庞露出疑惑的可爱表情，罗伊的心就忍不住软了下来。

是的，这都是奥斯丁·霍顿的错，和我亲爱的卡洛斯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我的孩子。”罗伊在卡洛斯的身边坐下了，“但愿它不会让你的精神受到惊吓。”

卡洛斯的身体一颤，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奥斯丁在牛津吗？还是说，您已经见过他了？就在今晚？”

卡洛斯的语气平静极了，如果不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或许罗伊都会被他骗过去吧。

“你一直都这么敏锐，卡洛斯。”罗伊叹了口气，“是的，就在这里，就在今晚。他……还没有放弃。”

卡洛斯沉默了。

“但他的确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我的孩子。”罗伊说，“你知道吗，他还想买下艾伦。对着一个值得尊敬的青年，他连最基本的礼节都忘干净了！”

“买下艾伦？”卡洛斯有些惊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上帝知道，”罗伊不满地说，“如果说这是他睹物思人的方式，那么，他值得所有人的唾弃和嘲笑。”

卡洛斯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怒气冲冲的罗伊，想到最近听到的关于奥斯丁的消息，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或许，霍顿公爵会在牛津主上一段时间，”罗伊说，“我真想把你关在我的宅邸里，一步都不让你出去。但是……”在心爱的孩子面前，罗伊永远都是主动投降的那一个：“你想见见他吗，卡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