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第60章 第 60 章

惨白的月光，漆黑的十字架，一柄长剑刺穿了男人的胸口，鲜红的血液沿着银色的利刃不断滴落，在黑色的土地上汇聚成一条红色的河流。

血红的蔷薇盛开了，一朵又一朵，沐浴着猩红的血水，让自己的花瓣变得美丽柔嫩。

卡洛斯踏在了血色小径上，红蔷薇在他脚下粉碎，弥漫出一股厚重的血腥味。

十字架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一双深黑色的眼眸是卡洛斯极为陌生的冷漠。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背叛者？”男人问卡洛斯，“是想亲眼见证你的冷酷无情让我受到了多大的伤害吗？”

“我希望你能获得幸福，奥斯丁。”卡洛斯忍着胸口的沉闷说。

“幸福？我？”奥斯丁嘴角的弧度充满了讽刺，“如您所见，好心的卡洛斯先生，我获得的是无尽的痛苦，永无止境的折磨。我失去了对他人的信任，每天都生活在疑神疑鬼中。看看我的心吧，它在流血，不是吗？”

剑刃贯穿的，正是奥斯丁的心脏。它不停地涌出鲜血，染透了奥斯丁的衣服，染红了黑色的大地，一直蜿蜒至卡洛斯的脚下。

卡洛斯踩着的，究竟是血，还是一颗已经破碎的心呢？

“你知道吗，亲爱的卡洛斯，我订婚了。”奥斯丁握住了剑刃，在更多的鲜血往下流淌时，狠狠地把剑刃往下插了几分，他闷哼了一声，却又扬起了一个大大的诡异的笑容，“这是你的愿望，不是吗？那么看看现在的我吧，你满意了吗？”

卡洛斯是在一阵心悸中惊醒的，他盯着天花板看了许久，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糟糕的噩梦让卡洛斯的脸色变得苍白，这让罗伊担心极了。

“真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里，我亲爱的孩子，”罗伊明白是什么让他的外甥忧心忡忡，但他只当做对方是不习惯牛津的风俗和饮食，“我希望你的身体能像?赫拉克勒斯?那样健壮，能像奥德修斯那样结实，而不是虚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你吹散。”

“我很抱歉，罗伊舅舅。”卡洛斯说，“但告别过去的生活状态，总需要一定的时间，不是吗？”

“你说得没错，我的孩子。”罗伊叹了口气，“但你也应该明白，宝贵的生命只有一次，人总该为自己而活。为了一个错误的人浪费时间，这是对珍贵的人生的浪费。”

错误的人，当然指的是奥斯丁。

自从知道奥斯丁明明向卡洛斯求爱，却又和一名女性订婚后，罗伊无法再对那为公爵先生报以冷静和蔼的态度。

就像生怕自己心爱的孩子和一个流氓私奔的老父亲，罗伊极力地打听着奥斯丁的消息，期盼这个该死的年轻人能再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好让卡洛斯真正死心。是的，伟大的汉诺威医生可不认为，自己可爱的卡洛斯对那个霍顿公爵是纯粹的亲情。

每当罗伊贬低那个几乎没见过面的贵族，首先为他说好话的，一直都是卡洛斯。

“奥斯丁并不是那样的人，亲爱的舅舅。他比任何人都善良、宽和，如果他不得不拿起武器，请您相信，那一定是因为他的敌人怀抱着险恶的用心。”

“奥斯丁的做法的确是错误的，但是，如果是其他的贵族，他们只会更冷酷，更无情。而且，我的做法，难道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争吵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罗伊舅舅。我不否认我到现在都在为奥斯丁烦恼，但是，我无法把错误全都推给他。”

“他是我看着长大的，罗伊舅舅。”卡洛斯的眼神带上了回忆，“他从小就依赖着我，尊敬着我，面对这样一个信赖着自己的人，如果是您，您能做到无动于衷吗？”

罗伊目瞪口呆地看着卡洛斯：“在赞美自己重要的人上，你简直和艾伦一模一样。但是，我的孩子，艾伦的眼光可比你优秀多了。”

艾伦·霍华德是乔治·卡文迪什的贴身男仆，他有着一张几乎和卡洛斯相同的脸庞。罗伊对那个救济院出生的孤儿怀抱着难以言说的柔情，神奇的是，卡洛斯也是同样——当那个温和英俊的男性和他们在一起，一种难以言说的亲近和喜爱就油然而生。

这世上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看着艾伦的脸，卡洛斯想起的，并不是他的母亲西蒙娜，而是他的姨妈——乔安娜·汉诺威。和听从家族的安排嫁给一个贵族的西蒙娜不同，乔安娜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女性，她抛下了家族的联姻，也抛下了家族的财富，和心爱的男人私奔了。但结果，是她和自己的爱人死在了穷困潦倒中。

家族并没有说乔安娜是否留下过孩子。但是看着艾伦，卡洛斯却觉得，如果他的姨妈生下了一个孩子，如果那个孩子幸运地活了下了，那或许，就是艾伦了。

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兄弟，血脉相连的至亲。想到善良温柔的艾伦，卡洛斯打心底里觉得，这的确是他的幸运，不是吗？

但这可不是罗伊舅舅否定自己的理由——乔治·卡文迪什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那个喜欢带着艾伦来拜访的绅士，他不经意流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他说的一些莫名其妙但在后来神奇地得到了验证的话，都在表明乔治并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贵族三子。

是的，不止是奥斯丁和自己的事，哪位贵族家里出现了猫腻，哪家银行其实已经濒临破产，乔治总会提前得到消息。

“我的确承认卡文迪什先生的优秀，也感谢他对艾伦的珍惜，但是，奥斯丁……”卡洛斯的话被打断了，罗伊神色复杂地把一份花边小报递给了他。

卡洛斯看了看那份报纸，又看了看罗伊：“花边小报？”

理性和品位仿佛被亲爱的外甥质疑了，罗伊头疼地说：“我问过休伯特了，这可不是什么空穴来风。”

休伯特·诺福克，罗伊的好友，这位身份和奥斯丁同样高贵的公爵，在社交圈却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贵族们尊敬他，讨好他，又畏惧着他。罗伊并没有细说其中的原因，卡洛斯出于对舅舅的尊重，也只把休伯特当做了一位值得敬重的长辈。

在罗伊的要求下，卡洛斯接过了报纸。在阅读完罗伊特意要求的讯息后，卡洛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起来。惊讶、不解，最后变成了失落。

在宏大的订婚宴后，奥斯丁再一次成为了社交圈的谈资——他停止了对卡洛斯的悬赏，转而开始大量征集男仆。而他对男仆的唯一要求，就是金发、碧眼，并且要长得英俊。据说，梅菲斯特庄园现在已经成了金色的海洋，并且有继续扩张的架势。

这实在是太荒唐了。奥斯丁这样大张旗鼓地征集相同特性的男性，简直和向世人宣告他有着不同寻常的爱好和取向一样。

卡洛斯放下报纸，久久回不过神来。

罗伊叹了口气：“我说过，他并不值得你的信任，更不值得你为他伤心。”

但卡洛斯说：“奥斯丁依旧没有放弃，是吗？为此，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地位，自己的名誉。他让自己成为了一个任人贬低的笑话。”

罗伊满脸都写着不赞同：“我只看到了一个愚蠢的贵族，在毫不体面地宣誓着自己的疯狂和肮脏。”

卡洛斯眼神放空：“您说得对，他不该这么不体面，他应该学会放弃。他明明已经订婚了……罗伊舅舅，奥斯丁究竟想做什么？他还没有放弃我吗？在我背叛他之后？”

和卡洛斯担心的一样，哪怕和特蕾西亚订婚，奥斯丁的确没有放弃——卡洛斯终于想起，这位美丽的淑女和自己的相貌也有着相似性。

在逃跑的卡洛斯好不容易在牛津安顿下来，在罗伊不懈余力地抹黑某个讨厌的家伙时，那个远在伦敦的公爵先生，却忽然出现在了布灵顿俱乐部的宴会上。

“我以为您不会过来，奥斯丁先生，”俱乐部主人笑容可掬地说，“是什么让您改变了决定？”

奥斯丁转了转玻璃杯中的葡萄酒，笑容带着贵族特有的体面：“我来找一个人，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