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第51章 第 51 章

霍顿公爵气疯了。

这是让梅菲斯特庄园所有仆人惊恐不已，但不得不接受的可怕事实。

没人知道匆匆赶回来的霍顿公爵在房间里经历了什么，据跟随他的仆人说，他听到了重物倒地和东西碎裂的声音——这一细节得到了客厅女仆的证实，她们说，公爵的房间简直一片狼藉，一切都被摔得粉碎。

而在仆人们猜测着公爵愤怒的原因时，面无表情的奥斯丁打开了房门，声音低沉地说：“把霍特叫过来。不，把所有男仆都叫过来。我给他们十五分钟的时间，如果不愿意遵守，那就让他们从庄园滚出去。”

奥斯丁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他的眼睛却酝酿着一种可怕的光芒。那种眼神，会让英勇的雄狮退却，让贪婪的巨龙望而却步。

门外的男女仆脸色变得苍白，他们明白，向来仁慈宽容的主人，这次说的可不是什么玩笑话。

男仆们很快被聚集起来，一种压抑的、紧张的氛围在空气中沉淀着。他们看到奥斯丁紧绷的脸庞出现在身前，用几乎可以冻结一切的冰冷语气说：把卡洛斯找回来。

没人发出疑问，也不会有哪个傻瓜愚蠢地说卡洛斯这几天不见踪影，早就离开了庄园这样的蠢话。他们无声地鞠躬，快速行动起来。

猎犬被找了过来，马厩中的马匹也全部被拉了出来。

好消息是，马夫带来的钱夹给奥斯丁带来了必要的讯息。

坏消息是，哪怕有钱夹，无边的旷野还是让奥斯丁的追逐显得那么弱小无力。

世界太辽阔了。或许奥斯丁自己都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他会如此憎恨自己广阔的领地，如此憎恨不列颠四通八达的道路。

奥斯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找回卡洛斯，那个他深爱着的狠心的人。他只能策着马，不断鞭笞坐下的马匹，凭着猎犬的帮助和可怜的直觉，在草地，在林间，在石子路上狂奔着。

汗水浸透了奥斯丁的衣服，哪怕他的胸腔疼痛得厉害，哪怕空气化作一把把利刃，几乎要割破他的皮肤，他也只能不断往前——如果不往前，他该怎么追回那个人？

但是路的尽头分成了三个岔道。

这是第几次了？

奥斯丁晕头转向地想，他经过了多少的岔路了？他走的路真的是正确的吗？如果……如果卡洛斯在另一条道上呢？但他忘记了，除了悬崖和峭壁，哪怕是河流，都能成为远行的道路。

“奥斯丁大人……”身后，男仆们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因为长时间的追逐，他们的脸色由一开始的通红变得惨白，“请您休息一下吧，要不然您的身体……上帝哪，奥斯丁大人——！”

没人能阻止保持着一线希望的人——如果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那悲惨的命运还能为人生留下什么呢？

所以哪怕猎犬的体力已经耗尽，颤抖着身体发出“呜呜”的叫声，哪怕可怜的马匹也已经摇摇欲坠，但陷入疯狂的男人再一次扬起了马鞭，不顾一切地往前奔去。

一场惨烈的、长时间的搜寻，以好几匹马的死亡而告终。

从白天到夜晚，霍特就是在不安和焦急中，在不断地祈祷中，终于等来了奥斯丁的回归。

顾不得时间，忠心的管家在看到火光时就迎了上去，但面对着脚步沉重的奥斯丁，他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夜幕下，往梅菲斯特庄园而来的真的是一位体面和善的绅士，而不是来自地狱的恶鬼吗？奥斯丁的眼神，他的表情，他动作，竟然让管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奥斯丁身后的仆人们全都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但奥斯丁的眼中，却有可怕的火焰在燃烧。

“奥斯丁大人……”

“菲利克斯回来了吗？”梅菲斯特庄园大门的灯光无法温暖奥斯丁，他表情冰冷得让霍特害怕。

这是第一次，奥斯丁以这样的语气称呼自己的兄弟，不带任何友爱与和善，其中蕴藏着的情感，让霍特感受到了暴风雨的威胁。

奥斯丁转向霍特：“这个问题，难道需要我再问一遍吗？”

霍特无法直视奥斯丁的眼神，他低下头，感受着手心的冷汗：“菲利克斯少爷已经回来了，奥斯丁大人。因为有些疲惫，他已经睡下了……奥斯丁大人？”

奥斯丁越过霍特，在众仆人惊讶的目光中，朝着菲利克斯房间所在的方向而去。

“霍特先生……”仆人们不安极了。

霍特直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奥斯丁的眼神，是的，那不是看兄弟的眼神，那是要面对仇人的眼神！

“你们留在这里等候吩咐，我会跟上去的。”霍特说，“别忘了紧闭你们的嘴，先生们。”

黑夜中，树影透过月光，在走廊和墙壁上留下一道道歪曲的鬼影。冰冷的石膏像和一些画像，带着森冷的气息注视着走廊上快步行走的奥斯丁。

年轻的公爵状态糟糕极了，他的头发纷乱，面上更是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他摔倒在地而在衣服上留下的痕迹，以及手腕和胳膊上的各处擦伤。

但奥斯丁早已经忘记了疼痛。

痛苦和悲伤已经将他吞没，而在绝望的海洋上，无尽的愤怒和憎恨升腾而起，变作了巨大的火山，赤红色的岩浆倾泻而出，覆盖了天地。

菲利克斯的门外，一切静悄悄的。

奥斯丁抬起手，手中握着的并不是钥匙，而是一把枪。

“砰——！”

追赶着奥斯丁的霍特愣住了，房门内的菲利克斯则是尖叫起来。

“谁？是谁？哦，上帝哪，是谁！”无助的少年看到了门口的人影，那开膛手杰克一般高大的人影，足够让少年当做是死神降临。

本来就没有睡着的菲利克斯狼狈地摔下了床，他冒着冷汗不断后退，企图找到一些遮挡，而在那个人影再次举起枪后，他抬起双手，浑身颤抖地说：“我是霍顿公爵的弟弟，梅菲斯特庄园的第二继承人，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奥斯丁——？！”

“砰——！”子弹擦着菲利克斯的头，在墙壁上炸开了花。

菲利克斯双眼圆睁，他张开嘴，发出了一个气音，然后下一刻，直直地跪倒在地。

奥斯丁一步一步靠近了自己的兄弟。

菲利克斯是过了一会儿，才从和死神擦肩而过的恐惧中回过神来的。但在他抬头的瞬间，奥斯丁的黑影已经将他彻底笼罩。

菲利克斯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他浑身颤抖地看着奥斯丁，在对方的枪口和目光下，随时都可能昏厥过去。

“奥……奥斯丁……我亲爱的哥哥，你……”

菲利克斯的话无法再说下去，因为奥斯丁把枪口塞进了他的嘴。

可怜的少年无助得就像被反复蹂躏的小鸟，一张脸惨白得几乎和鬼魂无异，眼泪顺着那双示弱的眼睛流下，他祈求地看着奥斯丁。

“嘘，不要说话，菲利克斯。”奥斯丁语气却变得温和起来，“我不想听到你任何充满谎言的话语。是的，别说话，也别求情。”

菲利克斯想要摇头，但注意到奥斯丁微微拉动了扳机，他两只眼睛都开始泛起白来。

“别这么不体面，”奥斯丁说，“想想你的尊严，想想你的野心，菲利克斯先生。拿破仑可不会因为一把小小的手枪，而吓得湿透了裤子。”

菲利克斯泪如雨下。

“上帝哪——！”一声尖叫在两人的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奥斯丁！那是你的弟弟！”

“别动——！”奥斯丁大吼说，让格蕾丝整个人都怔在原地。随即，公爵的声音再一次变得温柔：“如果你不希望菲利克斯现在就去见上帝的话，别动，尊敬的格蕾丝夫人。”

奥斯丁回过头，笑容灿烂，而他的手枪，往菲利克斯的咽喉又进了一分：“您看，我随时都能擦枪走火，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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