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吟唱蔷薇之歌 第45章 第 45 章

“哦，看哪，我们的奥斯丁大人又在呼唤他心爱的仆人了。快去吧，幸运的家伙。你可不会舍得让奥斯丁大人久等的，是不是？”坐在卡洛斯身边的男仆挤眉弄眼地说，“不过哪怕你让公爵大人久等，相信我，他也不会斥责你的。”

有仆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谢谢关心，先生们，”卡洛斯神色平淡地看了这些仆人一眼，“你们的心意，我会带给奥斯丁大人的。”

于是笑声销声匿迹，就和忽然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

有男仆神色激动地想要站起来，但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有些愤愤地坐在原地吐着气。还有一些看戏的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低头，开始忙碌自己手头的事情。

在再一次的无声和如影随形的视线中，卡洛斯离开了仆人餐厅。

比起他人的恶意中伤，这算不了什么。卡洛斯更担心的，是消息的传播比想象中快。在他从玛格丽特小姐的口中得知真相时，楼下的仆人们，又是从哪里听到了消息？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不能再传播开去，尤其是不能让那些贵族知道。

那些看似高贵的人中，有多少人表面恭维着奥斯丁·霍顿的成功，又在背地里歇斯底里地诅咒着他啊——他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污蔑奥斯丁的机会。

想到奥斯丁，卡洛斯平缓的脚步停滞了。

前往奥斯丁所在的廊道依旧整洁、明亮、宽敞，但是有什么从大理石地板里伸出来，抓紧了卡洛斯的脚踝。脚踝之后是小腿，小腿之后是大腿，身体、手臂，以至于卡洛斯的心，似乎都被看不见的东西牢牢地抓住了。

黑暗的、粘稠的，卡洛斯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彷徨和痛苦像是汹涌的海浪，几乎要将他淹没。

卡洛斯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该面对奥斯丁的时候。

还是说，在得知奥斯丁的心意时，他就该离开他呢？

离开梅菲斯特庄园，离开奥斯丁，对他们来说，那会不会是最好的选择？

一只山雀从浓郁的树荫中窜了出来，它展开翅膀，飞向了更高更远的天空。卡洛斯看着那小小的一点消失在眼前，他开始反问自己，那个时候，是什么让自己选择留下呢？如果他足够理智，如果他足够勇敢，如果他……

棕红色的木质大门被推开了，奥斯丁笔直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卡洛斯注意到，他的脊背过于挺直了，像是一柄弯折就会破碎的剑刃。

阳光透过窗户，为奥斯丁镶上了一层明媚的金边，也在地板上映照出一片灿烂。空气安静极了，卡洛斯没有说话，奥斯丁也是，唯有皮鞋敲击大理石的声音，成了室内唯一的声响。

卡洛斯知道奥斯丁注视着自己，在进来的一瞬间，那个人热切的目光就捕获了他。他看到他握紧了下垂的手，指节泛白；他看到他喉结上下滚动，却无法吐露一个字。但他的眼神，比捕食的猎豹还要精准，比阳光还要热烈。

与热切的视线相对，沉默则像是潮水，漫过了两人的脚背，漫过了两人的胸口，直至没顶。

卡洛斯低下了头，他反手带上门，站在门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这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卡洛斯听到了奥斯丁受伤的吸气声，这让他更加不愿意抬头——他不想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露出悲伤的神色。虽然他知道，让奥斯丁痛苦的人就是自己。

阳光在地板上缓慢地挪动，将奥斯丁的影子拉得很长，但因为距离的关系，他的影子无法和卡洛斯交叠。

“我不希望我们站得这么远。”终于，奥斯丁开了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有些示弱。

“我很抱歉，奥斯丁大人。”卡洛斯依旧低着头。

沉默弥漫着，奥斯丁又说：“你知道了，是不是？”在仆人惊慌失措地把餐厅的一切告知奥斯丁时，他就知道，一切已经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卡洛斯知道了，显而易见。他知道他欺骗了他，玩弄了他，为了那无法言说的、自私的爱意。

卡洛斯没有回答。

奥斯丁往前走了一步，但似乎害怕着什么，又退了回去。

许久，奥斯丁颤抖地问道：“卡洛斯，你能原谅我吗？”

此刻的公爵卑微极了，如果能让卡洛斯展颜欢笑，他并不介意让自己埋到尘埃里。但卡洛斯抬起了头来，当他们的眼神交汇，那受伤的眼神，足以让奥斯丁心碎。

“你不愿意原谅我吗？因为我让你失望了，是不是？”奥斯丁着急起来。

“这不是原不原谅的问题，奥斯丁。”卡洛斯说，“你知道的，我们之间不该是这样的关系。”

“为什么不能是这样的关系？我爱你，你也爱着我，不是吗？哪怕对你而言，它暂时还不是爱情，但是……”奥斯丁无法再说下去，因为卡洛斯用眼神告诉他，他并不希望两人成为那样的关系。

“我一直希望你能获得幸福，奥斯丁。”卡洛斯说，“你值得最好的伴侣，最可爱的孩子，最体面的身份，而不是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

“可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卡洛斯。”奥斯丁说，“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感受不到吗？这世上，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是真正的我。没了你，你要我怎么办？”

“那你又要我怎么办？看着你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吗？看着你亲手毁了你的未来吗？”

“和你在一起才是我的未来！”奥斯丁激动地说，“如果没有你，你所谓的那些幸福又算什么？那全都是可笑的谎言！虚伪得让人作呕的东西！”

“奥斯丁！”

“我说的是实话！让那些荣誉和体面见鬼去吧！我早就该告诉他们，我是一个同|性|恋，没错，无可救药的鸡|奸|者。不要让那些女人靠近我，因为我从头至尾都只爱男人！是的，我早就该这么做了，我早该公之于众，那样我就能……”

“奥斯丁——！”卡洛斯受不了地捂住了脸，“上帝哪，你都在说些什么？你是觉得我还不够愧疚，还不够绝望吗？！”最后一句，卡洛斯几乎是吼出来的。

年轻的仆人从来没有这么失态过，他一直冷静、理智、沉稳，但面对最重要的人的胡言乱语，那些不假思索的可怕话语，他痛苦得几乎要哭出来。

奥斯丁终于恢复了一些冷静：“我……我很抱歉，卡洛斯，我……我向你道歉。”他几步走了上去，想要拉住卡洛斯的手。

但卡洛斯抹了抹眼角，似乎意识到站在门口并不适合说话，他推开奥斯丁的手，红着眼眶走向了内室。

“卡洛斯……卡洛斯……”奥斯丁追赶着那摇摇欲坠的步伐，只觉得对方下一刻就会粉碎——虽然他也一样。

内室的墙上挂着一幅风景画，苍翠的草地，茂密的树林，一切显得幽静而深邃。画框的不远处，奥斯丁的高尔夫球杆正摆在那里。但现在，奥斯丁可没有心情去草地上放松。

奥斯丁后悔极了，他不该刺激那个可怜的人。看哪，那道身影浑身都在颤抖，这都是他的错！

“我不是故意的，卡洛斯。我只是……我只是……太在乎你了。”奥斯丁站在卡洛斯的身后，不敢靠近，也不敢后退，“好几次，我都告诉自己，不要欺骗你，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你是我的一切，我怎么能欺骗你？我可以欺骗所有人，但只有你，我应该把自己的心都挖出来，坦诚相对。可是，每当我鼓起勇气，每当我看到你，我就害怕了。”

“我是一个懦夫，卡洛斯。我既懦弱，又贪婪。我害怕失去你，我害怕离开你。但是，我又希望在某一天，你能接受我的爱意。是的，一个连爱都不敢说出口的家伙，却还希望你能不顾世俗的一切，接受我这个失败者的爱。”

卡洛斯背对着奥斯丁，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卡洛斯。”奥斯丁声音里的颤抖根本无法掩藏，“我不知道该怎么留住你。你是我的一切，亲爱的人啊，没了你，我该怎么活下去？和那些自私的鬣狗吗？和那些凶狠的恶魔吗？你是唯一珍视我的人，所以……所以我……”

奥斯丁的语气，简直就是在哭泣：“卡洛斯，我很抱歉欺骗了你，很抱歉我没有勇气，很抱歉——我爱上了你。”

卡洛斯艰难地转过身，眼底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奥斯丁？”

奥斯丁凄惨地笑了：“我当然知道，早在沉溺于你的怀抱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走上了一条与众不同的道路。”

“你还来得及回头。”卡洛斯不知道自己的语气里带着祈求，“这不过是一时的情感，一时的迷乱，只要等它归于平静，只要等它消散，一切都能回到正道上。”

“不，我早就没有机会回头了。”奥斯丁的笑容比哭泣还要悲惨，“如果我能拒绝对你的爱，我早就应该那么做。卡洛斯，我知道我的爱情会让你退却，我那么害怕失去你，那么恐惧被你抛弃，但这样的我，却还是无法不去爱你。我带着失去你的无边恐惧爱上了你，这样的我，又该怎么回头？”

“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我可以什么都不顾，我甚至可以把爵位交给菲利克斯……”

“奥斯丁！”卡洛斯厉声阻止了奥斯丁，“够了！到底为止吧，看在上帝的份上。”

两个人对视着，双眼通红，脸色惨白。

奥斯丁流下了眼泪，语气坚决：“不，我做不到。”

卡洛斯几乎要惨笑起来，他抬头深吸了一口气：“那么，就让我做那个恶人吧。让我做那个无情的人。”

卡洛斯绕过了奥斯丁，是一副下定决心的模样：“我会向霍特先生辞职，在谣言四起前离开庄园。这对我们来说，会是最好的结果。”

“你要……离开我？”奥斯丁的声音虚弱得就像喘不过气。

卡洛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苦笑着给予奥斯丁最后的建议：“比起我，我更希望你能关心一下菲利克斯，你的兄弟他计划着……”

但卡洛斯的话没再说下去，厚重的丝巾突然从后方捂住了他的口鼻。随着他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禁锢，卡洛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不敢置信地挣扎，一边摇头一边去掰腰上的手，想要挣脱那满是古怪味道的丝巾。但随着让人晕眩的气味充斥了他的鼻腔，他的动作越来越弱，越来越慢。

感受着似乎有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脸颊和脖颈，卡洛斯无助地闭上眼，彻底失去了意识。

嗯……奥斯丁被刺激疯了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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