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以宁恋的智商,应该反应过来姜风眠的态度不对劲。
被同人之力统治的世界,还存在一些固守原著的异端。
这部分人隐隐约约感到与环境难以融入,就会加倍地排斥有违和感的人事物,同时向熟悉安全的地方靠拢。
夹缝生存的原女主宁恋,如同唯一的一缕明光,吸引这群找不到方向的飞蛾。
已经变成新世界一环的原女主枫蓝烟,则作为叛徒,接收到不会诉诸言语的恶意。
宁恋本应察觉,姜风眠对自己怀抱着出奇的热情。
但,她太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姜风眠又是循规蹈矩的老古董,越对她感兴趣,反而越会避嫌似地离她远远的。
这就使得,宁恋作出了误判。
她没有意识到对方可以是朋友。
更没有意识到,潜在的朋友若不加以稳固,也会占据敌人的生态位,对她造成威胁。
*
“目的地到了。”
姜风眠消息来源广泛,不需要询问地点在哪里,就把两个小辈带到了想去的位置。
知名偶像,住的自然也是高档小区。位于风景区,有独立园林。
已经到小区门口,枫蓝烟却死活不愿意掏出门禁卡,和宁恋拉拉扯扯很不像话。
“蓝,快拿出来。保安在催了。”
宁恋去摸她的口袋,没有摸到,反而被她抱住当玩偶一样捏扁搓圆,登时有些无措地红了脸颊。
天色渐晚。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
街道上车来车往,准备回家的也不止她们一车人。
车挡着路,后面排队的人会很不爽的。
小区的户主都是家底厚实的富人,安防措施不可掉以轻心。
保安既不能得罪人,又要恪尽职责,紧张到汗都流下来了。
宁恋也出了汗,手背轻擦额头:
“蓝,出入小区要验证身份。”
枫蓝烟却稳稳当当地赖着她,撒泼打滚:
“不要~我不回家~”
宁恋正无可奈何,深吸一口气,要好言好语哄她:
“蓝……”
一旁就伸出一只手,是姜风眠,夹着一张闪光的金卡:
“我在这片小区有房子。门禁卡我也有一份。”
原来她刚才在翻钱包找卡片,没有及时纠正后排的闹剧。
叱咤商界的姜董事,名下有十几二十套豪宅,分散在不同城市不同区域,也是预料之中。
“谢谢。”
宁恋这才松一口气,接过卡递出车窗。
麻烦解决了,她很感激。
她并没有仔细思考,为何姜风眠要多经过一道手续,而不直接把卡交给保安。
不,其实她思考了。
思考的结果是不要在意。
忽略听到看到的异常,当一个木头人。不然揭开帷幕,暴露的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姜风眠搓了搓手指,不动声色地别开了头,被触碰到的一小片皮肤微微发烧。
那股想要抽烟的渴望,伴随着说不出的躁动,再一次侵袭了她。
她老成持重,没有表现出她的困扰。
车内暗潮涌动。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么。
似有若无的交锋,只有某个酒鬼装疯卖傻糊弄过关,其余两人都是或多或少有不适的。
车外,身处状况外的保安,乐于代户主刷卡,打开门禁为其放行。
车辆驶进去。表面一切如常。
除了枫蓝烟还缠着人不放,而且不肯下车。
“恋恋,我要去你家~要和你一起住~不要放着我不管……”
酒意未退的她,撒娇撒得毫无负担,使被她死死纠缠的宁恋一脸为难。
“不行,不方便……”
宁恋只是犹豫了一下,全程不过两三秒,就被她见缝插针地推倒在车座上亲吻。
枫蓝烟像一条大狗,热乎乎地蹭她的脸,吐着哈喇子,吃她的舌头。
一股酒香,混合着香水残留的茉莉尾调,将宁恋包围。
“要不然,把她送到酒店,开一间房?”
艰难地用手背挡住前妻的嘴唇,宁恋颇为头疼,和前排把玩烟盒的姑姑商量办法。
“钱谁出?还是你?”
姜风眠貌似不动如山,头也不抬就抛出问题,低垂的视线却始终借助金属烟盒的反光,在窥探她的表情。
“嗯,一间房要不了多少钱。”
“你倒是出手阔绰。健身房是你买单,酒店还是你。一个无业游民哪儿来的钱?遗产?”
姜风眠这才抬眸,手越过椅背,想解救她脱困,就像刚才一样。
宁恋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插手:
“蓝正发疯。别硬碰硬地,把她弄伤了。……钱是早年工作攒下来的。我和蓝的偶像组合,姑且也算火过一段时间。”
支援的手停在半空,姜风眠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再改道去酒店?我不是你的专属司机。速度解决。让我省点心。”
她的态度很明显了。
不去酒店。就在这里让事件告一段落。
识时务者为俊杰。
宁恋还要坐她的车回祖宅,就只能听她的,搀扶枫蓝烟下去。
姜风眠把车停在绿化带边,倚着车门等待,目送两个女孩互相依偎着走远了。
低下了头,她拿出手机,搜索关键词“偶像”“宁恋”,想看看所谓的火过一段时间,是怎么个火法。
身为老古董,她是有听说侄女曾经的职业。
但她一向把那视为戏子卖笑,没有主动去了解过。
如今,倒是起了调查一番侄女“黑历史”的兴致。
*
把姜风眠抛在身后,走过一个拐角,借酒壮胆佯装疯癫的枫蓝烟仍心有余悸。
对方是宁恋的亲姑姑,又是一等一的强人,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真让人害怕。
她偷偷对宁恋抱怨:
“总算甩掉她了。你姑姑好吓人啊。恋恋,我们背着她溜去酒店嘛。”
“你是想害我被她撕碎吗?”
宁恋想到健身房工作人员对姜风眠的恐惧。
在她不在场的时候,姜风眠应该是找负责人投诉过了,负责人又去通知老板。
她出现之后,犯错的前台、负责人、老板本人轮番上阵道歉,就算被口头原谅了,也仍然兢兢业业用实际行动消除姜女士的暗火。
区区一桩小事,闹出好大的阵仗。
出了新举措,又贴海报昭告天下,又全场免单的。
如果不是平时姜风眠足够耀武扬威,工作人员至于反反复复地请求谅解么?
花里胡哨的补救,不都是做给大魔王看的?
窥一斑而知全豹。
她也大致估摸到,这位姜姑姑是个不得了的危险角色。
不过,现在不是对姑姑起探究欲的时候。
宁恋将手伸进枫蓝烟的口袋,寻找房门钥匙:
“说好送你回家,就是送你回家。怎么,一直催我换地方,是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已经订婚的你,是不是和常总裁同居了?”
“诶,你怎么猜到?不是、我才没有……”
枫蓝烟满脸讶异,恍然自己说漏嘴了,就支支吾吾地去遮掩。
宁恋用力一捏指节,发出咔吧一声脆响。
不出所料。阴霾笼上她的心头。
她就知道,以常娇对枫蓝烟的觊觎,泡到手了,不可能不仗着名分登堂入室的。
传闻常娇玩得花,吃饭睡觉都在外面,不乐意回家。
可能是同居之后,枫蓝烟不给她好脸色吧,分房住,东西都严格分成两份用,不让她碰一根手指。
常娇想要报复未婚妻不把心给她,就拈花惹草,拖着不正式结婚,好叫大众笑话未婚妻,让她脸上难看。
略一哂笑,宁恋心想这些都是自己的脑补。实际的情况会是怎样的,她无从知晓。
脑海中闪过重逢那天,枫蓝烟饥渴地望着她、想抓她的手的画面。
看起来是寡了很久了。但谁又说得好呢?
也许是演出来的。
也许,是她擅自期待而产生的幻觉。
“没关系。我送你进屋。”
她松开手指,尽量让自己显得无比坦然。
枫蓝烟还在磨磨叽叽,试图劝她带自己从后门离开:
“家里都没收拾,脏兮兮的,全是灰。我们走嘛。小区有四个门,东西南北,你姑姑抓不住我们的。”
“蓝,有这么心虚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把风险都推我身上,看我被家规惩罚,就满意了?”
宁恋不为所动。
枫蓝烟也就妥协了:
“好吧,那你不要生气。家里是有常娇的个人物品。但我一向把她当合租室友。各不打扰,真的没有让她越过界线。”
“……嗯。”
“你别吃醋哦?她不经常回来的。在各种娱乐场所都能找到她的身影,不分昼夜地声色犬马,正经的家里是见不到的。”
“蓝,你好像一个抱怨另一半不顾家庭的怨妇。”
“诶,哪有?恋恋你果然吃醋了。我跟她都没关系。她不着家我才高兴呢,不用应付外人,轻松死了。”
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枫蓝烟都把它说得轻描淡写,满不在乎。
那天宁恋从预知梦醒来,对梦中情景的印象淡化,已然不记得自己和前妻的婚约尚未解除了。
所以她自顾自地以为枫蓝烟是在强撑,实则对彩旗飘飘的未婚妻怨念颇深。
在她看来,开始一段新的婚姻,就代表走出过去。
枫蓝烟只是把她当常娇的代餐。
她似乎相信枫蓝烟对自己旧情难忘,似乎又全不相信。
前一秒的自己,被后一秒的自己推翻揣测,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矛盾重重,痛苦纠结,但她还要放平心态,安慰她眼中移情别恋的前妻:
“常娇会回心转意的。不多说了,我送你到沙发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