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门镇百怪歌 第38章 倾心

沈怀风不晓得原来与人的亲吻，是一件叫人能够沉迷的事。

这一刻他们挨得很近，近到他一边分心担忧起朱清哲会不会发现到毛毯下异样的变化，又在微微扬起头的动作中对被发现这件事隐隐期待。

他并未能如愿。一声长且重的叹息过后，朱清哲放开了他，用手撑在他的脸侧，传来一串轻微的喘息。

灯光昏暗，沈怀风睁开眼时看到朱清哲的脸被光染了一层暖色。又或者是因为方才的行为使他的脸看起来潮红，好像将开未开的一朵红艳的花，让人想要抚开那些花瓣，把花心的一束细蕊解放到外头来。

二人此时皆是呼吸不稳。隔了一会，朱清哲坐起身用手捂住嘴。沈怀风见状也支起身子望着他。

他脸上的表情好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眉头皱着扬起，眼眶有一些发红，似乎不大敢往沈怀风这边看。

“……朱先生？”

“……”

听到沈怀风与往日完全不同，略带了些情意的声音，朱清哲一时无法回答。只觉得他身上那股草木香染得自己浑身热到隐隐发疼。

“怎么了？”

“沈先生，我——我想我需要去洗一个澡。”

有些难以启齿，朱清哲十分艰难地讲出每一个字，待明白过来这话里藏着的那一种意思，沈怀风的腰间顿时有一阵密密的酥麻感袭来。

“你去罢。”

“沈先生你，就先睡吧。”

“好。”

不想让他觉得难堪，沈怀风有意转过身去躺下。感到床垫一动之后，才又合上眼。

如此说来，他同自己是有同样反应的了。

以前沈怀风也曾听过男子同女子之间会做的那些事，也明白自己在晨起时的身体会有所变化，但那对他而言，只是某些书上的画面或者文字段落，只是他身体的机能运行。

而刚才，是他头一次感到自己正在寻求些什么，从对方那里，从自己这里。

有些什么正推着他昏沉沉地坠入，他想要有一片那样宽且暖的光束去卷缠自己，再紧紧裹住。

这光束便该是朱清哲，也只能是朱清哲。

尽管表情又如往常那样淡漠，但沈怀风脸上的红却没有褪去。

他不晓得朱清哲是何时回到床上的，夜里他醒来过一次，两个人又转成了面对面睡的姿势。朱清哲的脸压在他的长发上，他于是没有动，就那样继续睡去了。

第二天两个人醒得都比较早。再看向对方时，眼里就有了些不同。

朱清哲带着浓重的鼻音微微一笑道：

“早，沈先生。”

“……早。”

望着朱清哲的嘴唇，沈怀风没有移开视线。

“今天早上想吃点什么？我起床去买，沈先生你再多睡一会。”

看着他，朱清哲想起昨夜闭着眼任自己亲吻的那一个沈怀风，心里一阵绵软。他并未后悔自己的唐突，他晓得他也是不介意的。

“想吃什么，沈先生？”

又再问他，但还是没有得到回答。朱清哲见沈怀风的视线落在自己唇上，一时不好意思再讲话。

“清哲，”

他一愣，想起昨夜他也是喊了他的名字，但之后又叫他“朱先生。”

“……清哲，”

沈怀风抬眸，视线移向朱清哲的双眼，故意淡淡地讲：

“来教我打招呼。”

想起之前的事，朱清哲就忽然觉得他这个样子十分可爱。轻轻笑了一声，他把脸凑过去，在沈怀风唇边低声道：

“沈先生，早。”

讲完便印下一个短短的吻便结束，沈怀风抬手抚上朱清哲的脸，也照着样子做了。

二人起床过后，一同到前巷的面馆吃了一些，又慢慢散步到朱清哲念过的学校去看了看。一路上朱清哲十分怀念地讲着各种，告诉沈怀风一些过去的趣事。沈怀风一边听一边看他，朱清哲时不时扭脸对上他的视线，满眼是笑。

“沈先生，我讲了这样多，你不要介意。”

“我爱听。”

大约是因为有了昨夜，沈怀风觉得二人近了许多，他于是又讲：

“你再讲一些。”

见朱清哲似乎在忍住笑看着自己，沈怀风扬眉：

“朱先生在瞧什么？”

想起他两次喊清哲时的样子，朱清哲嘴角扬起，但只道：

“没什么，沈先生，那么我继续讲。”

他又继续讲起旁边的杂货小铺，会卖盛在玻璃瓶里的卤豆同一种酸甜的蜜饯，一时兴起的二人便去找来尝了一些。

就这么走走停停到了显真楼。老板听说他们来拿相片亲自出来，客气地询问能否放大了他二人的合照，挂在橱窗当做广告，又讲之后来拍照必然有优惠，这一次的冲印费用也不收了。

朱清哲去征询沈怀风的意见，毕竟他身份特殊，这样挂一张相在这里，怕万一会有什么麻烦。却没想打沈怀风思索了一下，竟是同意了。

老板自然是喜上眉梢——这两位相貌都是一等一的，拍出来的效果又特别好，放在橱窗一定会吸引许多人。他如今正愁自己生意比不过刚开的那一家，于是连连道谢。

取完相片，二人到附近公园找了在树荫底下的长凳坐下，从纸袋里拿出几枚相片细细看着。

他们二人的合照，沈怀风坐在椅子上，仍是那么一种淡漠模样，朱清哲则站在他身侧，微微望着镜头笑着。

“拍得很好。”

沈怀风又把余下的看过，交还给朱清哲装进纸袋里，他抬眼去望不远处的人工湖，湖面一波光点闪烁，有些刺眼。

“沈先生以后，会再拍吗？”

整理好相片，朱清哲忽然问。沈怀风沉默片刻道：

“我现在觉得，有相片留下也不是坏事。”

点一点头，朱清哲收好相片袋，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看着小时候常见的风景笑了起来：

“以前姆妈也爱拍相片，家里人每年过生日都要去一回。”

沈怀风收回视线，又瞧见前面有一只胖乎乎的小麻雀蹦来蹦去，他于是讲：

“很想看一看朱先生小时候。”

“我也想看一看沈先生小时候。”

转过脸对朱清哲微微一笑，沈怀风又去看那只麻雀。

“沈先生以前一张相片也没有的吗？”

“没有的。以前班双说，我们最好不要有这些相片。”

——万一以后被人见了，会觉得你们是怪物的。

——但你们不是，山守是沈门镇的守护者，是英雄。

——怀风，你们其实是这里的神啊。

可他从未觉得自己是神，也并非守护者。他只是在这片土地上和大家一同生活，做着上天要他做的事。

但祈招不同，祈招是那样喜爱着自己的镇子，他的心愿之一就是能永远守护好沈门镇。

“……沈先生，沈先生？”

见沈怀风难得在发呆，朱清哲抬手在他眼前挥了几下，他回过神转过去望他。

“在想什么？”

不想讲起祈招免得他担心，沈怀风抬眼望到不远处有好些男男女女，便问：

“那边怎么那样多人？”

朱清哲回头去看了，又转头回来同他解释：

“那边有一条长坡的散步道，看着不陡，但走完却很累。以前传说走过这里的人，之后会恋情顺利，也就有很多情侣来了。但这也不大准的。”

“……你同谁走过吗？”

思及这个可能性，沈怀风声音一沉。

“以前有位表姐特意拉她喜欢的人过来，但好像之后也没能在一起，她便总讲是这个坡太长，汗一流人一累就不好看，害她没有机会。”

想起表姐气急的抱怨，朱清哲笑了笑。沈怀风却好像十分感兴趣，望着那边讲：

“我们也去走一走。”

朱清哲望着他，张了张嘴。沈怀风也不想讲得太明白，只道：

“坐得久了，起来动一动。”

他觉得这次出来见过了许多朱清哲其他的样子。

像刚才这样又是有些欣喜又是有些不大自在的模样，像之前为自己买来点心时的温柔模样，像昨夜，明明总是温和斯文的他，却充满着一种进攻且魅惑的模样……

想到这里他腰间又一阵酥麻，便起身道：

“走吧，朱先生。”

那只小麻雀腾地飞起，转移了朱清哲的视线，他才没有看到沈怀风的耳尖又染了红。

“也好，那边走到头就能穿到另一边，我们还可以看看书铺，沈先生。”

二人有意等到人少以后，再慢慢走在后面。这条路上有浓密的树荫，偶有凉风吹来，使得朱清哲又闻到沈怀风身上的香味。

“沈先生，你身上的味道总是很好闻。”

“什么味道？”

停下脚步，朱清哲有些诧异：

“你自己不知道吗？”

“我不晓得。”

“……大概本人反而不会注意吧，沈先生，”

朱清哲凑近，低头到他脖间轻轻嗅了嗅：

“你身上是一种很好闻的草木香味。”

朱清哲抬手推了推眼镜对他讲道，说完便继续往前走。他转身见沈怀风站在那里没有动，便伸过手去：

“沈先生，走吧，前面还有很长的路呢。”

脖间朱清哲的气息淡淡散去，沈怀风觉得有一点落寞。他忽然想快些到晚上，想他们再那么样的接一次吻。

或者，做一些比接吻更多的事。他想要更贴近他一些。

他望着朱清哲伸过来的手，不知为何安了心。看着眼前的人，他觉得也许自己终于不会只是这世间百态的一个看客了。

那么他也许要开始变得贪心了罢。

握住朱清哲伸来的手，沈怀风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