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恐捂嘴,满脸心慌的顿玛太太想笑笑敷衍过自己的异状,可扯出的笑容皮肉扭曲,怎么都很难看。
她自己好似也意识到了这点,慌忙把三人带到酒馆住宿后,仓惶跑走。
看来,顿玛太太今日的好心情被他们破坏了。
“刚才那个……”
“不是她说的。”
至于那个她到底是谁,三人隐约都有点猜测。
半路跟他们分开的贝雷和特雷夫找了过来,悄声倾诉打听到和检查到的有关那块巨石的详情。
巨石就跟塞默湖出现在茉蕾特村的时间一样长。
时代发展,也不是没有村民没想过挖掉那块突兀的石头。但每一铲子向下,都见不到底。
“渐渐的,茉蕾特村的人都说,那块巨石是从地心长出来的。”
“所以,挖不掉?后来不是有炸药吗?没想过直接炸掉?我看村里的房子挤挤挨挨,地皮很不够啊……”
茉蕾特村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探秘的地方,尽管这里定居的人家户有将近一百多。
速度很快的,他们就在村长家找到了过去的一些蛛丝马迹。
茉蕾特,卡其坎古语中有向日葵之意。是祝愿孩子热烈阳光、光辉灿烂常取之名。
两百年前,这个地区有将近十几人是这个名字。
而塞默,宁静温和的星月之花。
“嗯……”林不予发出难言哼唧。
阿满扭头问村长,“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自古相传的故事、童谣、或者谚语之类?”
浑身暮气沉沉的村长叹气,指了指家里仅存的这点资料,“这些就是全部。至于你说的那些,抱歉,村里最年长的我也想不起来。大概就算有,也已经在岁月里散逸。”
一小时前……
趁着晚间村里人绝望丧气,阿满三人翻窗外出,来到了村长家门口。
那块巨石,便屹立这里。
悄无声息到来后,巨石后钻出了两个眉毛眼睫挂满冰霜,揣手缩肩瑟瑟发抖的两只可怜“棕熊”。
一见他们,眼睛亮得颇有看见天降美味蜂蜜的欣喜。迈动双腿如僵硬木人,咯咯哒哒挪到了他们面前。
看不过眼的林不予立刻给两人拍了一张回温咒,两分钟才缓过来的贝雷和特雷夫当机立断,带三人去敲了村长家的门。
厌离早在这两分钟内亲自检查了巨石,确认就是汇报的那样。
下盘扎根极深,石质坚硬,就算阿满提出的炸药,大概也是撼动不了分毫。
真是奇了怪了。
敲门声响了好一会儿,里面才有人脚步蹒跚来给他们开门。
门一打开,衰老到脸皮松垮,长眉长胡盖住全脸的茉蕾特村村长出现了。
惊奇不已的阿满站在特雷夫身后,眼睛不断打量这个老头。人类身体居然在如此破损的状态下,还能在那般高强度的寒冷舞动中活着?
林不予自然走到阿满面前,背过身的手扯了她一把。阿满瞬间收敛自己嚣张表情,看向自然补位到她身旁的厌离。厌离镇定望着村长,微不可察点了点头。
“……啊、啊,贝雷、特雷夫,是你们啊……”
村长一副熟人语气喊出两人的名字,阿满微瞥过眼扫了两人一下。
瞬间,同样敏感的两人就发现了这道视线。毛骨悚然中,他们恍然想起,自己好像没给三个大侠解释过自己跟村长的关系?要死!
超怕舞女,同样也超怕三人的两人身姿都紧绷了。像有人拿枪抵在他们后腰,语气逐渐僵冷,以公事公办的语气询问村长有关茉蕾特村的往昔记载。
村长的眼睛大概很不好,他跟两人就差贴面亲吻的距离,也没看出两人现在跟以往的差别。
“……孩子,很感激你们的好心。可就像上次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那些人一样,毫无头绪的东西要怎么解决呢?”
眼睛不好的村长拥有一口老年仍旧流利的口齿。饱含人生大智慧地表达自己对两人的不信任后,总算发现两人身后多出来的三人。
“他们是……”
“哦、哦!他们是公爵专门派来解决这件事的专业人士!”
被村长的话打击得够呛的贝雷欻地跳开,两手摆得像恐吓,慌里慌张向村长介绍三人。
跟星星眼激动得不得了的贝雷相比,村长沉默得好像老年人的耳背犯了,根本没点反应。
与村长有实际血缘关系的特雷夫多少有点了解这个远房舅舅,一眼就看出了村长的怀疑。
若不赶紧解释,村长大概年老也能爆发一把,抓起旁边的扫帚与他们五人来一场紧张刺激的马拉松?
特雷夫:“……虽然很像骗子,但舅舅,他们是真的,有公爵盖了公章和私印的任务书。”
站在最前面的林不予默默举起从阿列谢那里得来的文件,正面第一页,威特市的白桦荆棘徽章和玫瑰公爵个人代表的玫瑰徽章共同出现其上,还有张扬到可以纸面跳嬉皮舞的签名张牙舞爪。
同时,林不予指尖凭空冒出了点点白光,毫无遮挡作弊的可能。
老年人仍旧沉默着。
担忧他这个远房舅舅惹怒三人的特雷夫赶紧上前,试图让村长做出点反应。
但手一搭到村长肩上,受刺激大发的村长立刻摇摇晃晃,栽到了特雷夫怀里。
“舅舅——!!”他惊呼。
林不予赶紧扯出背后的阿满,阿满探查一番,平静给出吓晕了的诊断。
“比起这个,我们是不是该抓紧时间?”安置好村长,阿满提醒道。
现下时间跟他们昨日来到茉蕾特村时间相差无几,晚上八点左右。还有将近四个小时,昨日盛大的”舞会“又将开始。
今日不知还能不能如昨日那般事事顺心如意……
想到昨晚的莽撞,贝雷和特雷夫也是后背汗毛一紧。赶紧带人找到了村长家寄存的茉蕾特村所有现存资料。
里面没多少有价值的消息,不过,关于茉蕾特的含义,倒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村长很快惊醒,大概也是夜晚那无法自控的恐怖在警醒神智。一醒来,翻看资料的阿满就问了他那些问题。可惜,没一个能有答案。
但他们也不是侦探,并不需要多确切的消息。只不过……
“贝雷、特雷夫警官,你们大概要时刻待命了。”
昨夜射出的那一箭,那个舞女会报复回来吗?厌离表示很期待。
同样的深夜,同样的开门声。昨日的打断好似没让那个作怪的神秘产生半分忌讳,仍旧摆弄人类如玩偶。
塞默湖,月色下漂亮得像截取的星河。数不清群星倒映其中,有些还在顽皮跳动。
站在湖面上,尽管是冰冻的湖面,你都会有种置身仙境之感。
薄薄一层冰,却坚固得好似钢铁。
昨夜离得远,他们没发现冰面的奇怪。今夜混入舞动的村民中,厌离察觉到了不对。
水下……应该有东西。
保证另一方向的林不予视线投了过来,看来她也发现了。
两人默不作声对视,日常隐匿的默契钻了出来。
舞女如约出现,如约念叨塞默之名。村民是这场默剧选定的背景板,也可能是祭品。满眼恐惧瞪着天空,连水面也无法凝望。
决定动手的瞬间,早已事先商定的行动立即展开。由阿满兜包里从玫瑰公爵处薅来的材料加持,三人同时使用大规模转移术。
“时为一性,空为纯然,交相叠映,轮转——巡回!!”
时间不可愚弄,却可推迟。
绝望舞动的村民跳着舞着,如同来时,一步一叠,精准沿着自己在时间和空间中遗留的痕迹,退回了家中。
他们无知无觉地回到了昨天晚上八点。
而作为实际时间,塞默湖这里还是在凌晨十二点左右。
人群散去,毫无变动的林不予和厌离就格外突兀,连带站在湖边的阿满和贝雷、特雷夫。
舞女茫茫然起舞,如月下盛开的洋甘菊,纤丽小巧。明明离得已算够近,可视力超好的林不予和厌离还是看不清她的容貌。
只有那张时时呼喊塞默之名的殷红唇瓣,如呢喃爱语,似低咒恶言,一张一合,足够吸引视线。
“塞默、塞默塞默塞默……会一直、一直等你的……”
冰面上两人再次对视,确定了那个冒险的决定。
林不予指尖蛇鞭准备待发。
厌离神色扭曲一瞬,很快在她催促下开口,“我在这儿。茉蕾特……”
厌离的声色向来清泠悦耳,是一向以容色作武器的花妖最佳辅助。
可他现在发出的声音,实在跟厌离往常的差别甚大。虽同样一副清泠,里面亲人的温和却占据了太多位置。跟自诩异类傲慢……额,傲娇的厌离不说贴合半分,只能说南辕北辙。
这是耗费阿满神秘通路中半数能量,由天空群星给予的答案。
塞默可能的声音……
湖中央飘渺舞动的舞女一顿,一卡一卡扭过头。
一股视线盯住了湖面上的厌离。
林不予不是这股视线的注视对象,但她分明感觉到了不对。
舞女的身姿仍旧轻盈,脚尖时而点地,时而旋舞。她像在看厌离,又好像没有。
厌离半稍没声,等待接下来指示的林不予皱眉瞪他,可无半分反应。
“不对——!”林不予恍然,瞬间神情一厉,蛇鞭弹缩如尖锥,狠狠往冰面一凿。
咔嚓,以她所在为点,透过冰面尚还幽蓝透亮的水面彻底晕黑。舞女不再跳动,静立月色下,像一个矗立木偶。
湖水喧嚣,哗啦啦水声里,一个漆黑的庞然大物将要涌出湖面。
等不及让厌离自己脱困,林不予牙一咬,狠心想先抢回那副躯壳。
普通人说灵魂,神秘界说灵知。只要锚定本界的身躯还在,那么就算灵知消湮,也有可能救回来。
蛇鞭延伸,一把捆住厌离的腰,往后一拖。林不予带着个“风筝”疯狂放飞。
“——舞!舞!舞!——舞!舞!舞!”
一团黏糊的黑色史莱姆泥,最顶上裂出一道口,从里发出了这声浓厚大喊。身躯虽是混沌黑色,却隐约可见一些花瓣,金黄白桦树叶混杂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