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刷新积分榜,你看了吗?”
谢雪调整进食时间,和许简崎在同一时段。许简崎捧着铁盘,带上难以掩饰的惊喜坐到她对面。
勺子锉开生硬的饭砖,谢雪铁盘里杂七杂八的菜碎也是勺子的杰作,“还没,我下午才放风。”
“我们吃完饭就去看吧?快吃!”许简崎塞进一大口米饭,差点噎断气,“咳咳咳……今天的饭也太硬了吧?哪只屎壳郎的杰作啊?”
“你看我就知道啦,勺子都戳变形了。”谢雪举起扭曲的塑料勺。
“青菜有好一点吗?”
谢雪没有回应,淡漠地目睹许简崎再吐一遍。
“青瓜甜的?好恶心啊……”
谢雪站了起来,提着一盘稀碎饭菜,走向粪场的当值狱警。
“周亦,我要投诉!”
周亦看着另一个资深同事,看着她默默摇头,全身发抖。
“我说我要投诉!找谁?”
许简崎把谢雪往里推,没推动。
“厨房属于后勤,归张副管。”周亦刚正不阿地如实相告。
“好。”
冷脸带着狠劲儿,眉峰凌厉透露谢雪的决心。
全体肃然起敬,所有囚犯默契地对着她背影行注目礼。
周亦长舒一口气,守在门口的她,却让谢雪随意带走餐盘,离开粪场。
“你要干嘛呀?真要找张副啊?我可不想挨鞭子啊。”
许简崎步伐紧凑,软硬兼施,都没能劝停谢雪。
“你自己也尝过,这是给人吃的吗?给猪都不吃!”
“那也不能去闹事啊……”
“你的饭还在桌子上吧?小心被人举报你浪费粮食。”
“我……”许简崎下意识回过头,徘徊犹豫之际,谢雪已经走远。
监狱管理员饭堂在行政区一楼,女子监区和行政楼隔着一条单行车道。
谢雪只能隔着铁门,远眺另一道铁门里的清净悠然。
“呵……呵……”许简崎连跑带摔追了过来,“你过不去的,两个门都有守卫,而且要刷门禁卡。”
谢雪侧眼瞥向监区守门狱警,手枪在狱警手里哆嗦,枪口在自己和许简崎身上摇摆不定。
“我们现在就走!马上走!”许简崎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挽起谢雪胳膊,“求你了……大姐?大佬?大王!赶紧离开这里行吗?”
冷冽地怨视穿过两道铁门,铁盘摔地乒铃乓啷,响声惊动行政区守卫。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
而监区守卫慌张失措,连上膛的动作都记不起来。她是在9月1日,其中一个被谢雪打伤的狱警。本来负责女子监区日常巡察,但自从在那天落下心理阴影之后,只能当一个侧门守卫。没想到,这还能遇见谢雪。
行政区守卫的喊声,把**和李芊吸引出来,她们隔着两道铁门,发现地上撒满菜渍。
**抽出教鞭,让李芊开门。李芊怀揣不安,拍下门禁卡。
许简崎双手抱紧谢雪,“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已经来不及了。”谢雪目光锁定**,直至走到自己面前。
教鞭毫无预警地抽打她大腿,皮肤和裤子同时爆开一道口,“你想造反啊?”
“这饭太难吃了。”谢雪瞪直双眼,带着判词,“我要换。”
“谁给你的胆子?说换就换,你只是个前总裁!在这里,你就是个犯人!”鞭子声声有力,就着一条腿使劲抽打。
只有左腿血肉模糊的世界达成,谢雪瞳孔收缩,手起刀落。
“你放开!”
教鞭被她紧紧拽在手里,瞳孔持续收缩,猛一下夺走。嚯嚯声,挥打的是空气,刺激的是人心。
**频繁翻动眼皮,唇角颤抖难压。
李芊抽出自己的教鞭,挡在她们之间,“谢雪,这是监狱,你是囚犯,攻击狱警是要加刑的。”
坚定却温婉的劝导,软化了谢雪的心理防线。
她随手一扔,教鞭带着**的尊严掉落在地。
李芊扫视眼前的一切,“谁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我们立刻收拾干净!”
许简崎下蹲的身子,被谢雪提了起来。
“饭太难吃了!犯人也是人。你们让她们做饭,她们又做不好。你们有吃过吗?有管过吗?”
**立起官腔,“这是监狱的规矩,五个国际监狱都是这么做的,200多年都没有问题,怎么你一来就这么多事儿啊?”
“没人提,不代表没问题。没有得到及时反馈,就是管理不到位。”
谢雪义正言辞,像在调教自己下属。
李芊眼眸柔情似水,腔调刚硬如铁,“你有意见可以提出来,但不能这么冒失。你们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们收拾了。”
“不行!”谢雪和**不约而同。
**:“你们故意滋事,清洁完卫生之后,关入鼠房静思己过,每个人扣除30积分。”
谢雪:“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现在就要去解决,屎壳郎她们爱当不当,但我拒绝吃屎!”
两个人正面交锋,在李芊眼前生出一条无形的电流滋滋冒烟。
杨姊颂从男子监区走来,魏传也从医疗室赶到。
他们带着灭火器,却为这场纷争再添把火。
“你怎么回事?这是闹哪出啊?”魏传瞄到杨姊颂眉压怒火,跑着小步冲到谢雪跟前。小心翼翼地跳开地上饭菜,嘴巴向着谢雪,关注点却落在每一位狱警身上。
谢雪漠视前方,重复着心间不满,“这饭太难吃了,就不应该让囚犯来做。”
魏传合上双眼,不愿面对,“我就应该想到……这都好说,你不爱吃,找我就好了。我去给你另外安排,你来这里惹她们干嘛?”
许简崎听得一愣一愣,原来只要谢雪开口,魏传真是什么都能解决。
“那你让她们废掉这个规矩,换一批专业厨师做饭。”
“我是说能给你另外安排,规矩就是规矩,怎么能轻易废除呢?”
“不合理的规矩就不应该存在,况且,谁规定是囚犯做饭的?五个国际监狱的不成文规定吗?笑话。”
杨姊颂已经站到谢雪身后,向着她左腿,又是重重一鞭。
“不愿意就别吃!魏医生,这里不是荣曜集团,你也没有资格给她特权。”
许简崎悄悄摇头,果然还是不行……
谢雪侧着头,耳垂指向杨姊颂,“重穹有你们这帮废物,蔡泽语知道吗?”
“蔡泽语”这个名字还是很管用,谢雪无心要挟,但她眼里容不下那么多人。
魏传给许简崎递了个眼色,“我先带你去医疗室吧,这么大片伤口,要赶紧处理,不然发炎就麻烦了。”
**勾起两指,守卫随即拿来扫帚和撮箕。
“先把这里清理干净。”
“先废除囚犯做饭的规矩!”抽搐的大腿,丝毫不影响谢雪的坚定。
魏传面对谢雪,说给其他人听,“泽语要知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来监狱看你的。你再这么执着下去,就好好想想见到她该说些什么吧。”
如果说,有一个人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生畏惧,那这个人只会是蔡泽语。
杨姊颂略微甩头,李芊便收起教鞭,门卫也收起扫帚。
魏传向她点头致谢,也向其他人低头致歉。
谢雪在他和许简崎搀扶下,一瘸一瘸地去往医疗室。
“这是打了多少下啊?”魏传手握大号棉棒,吸去外层鲜血,“痛你就喊出来。”
棉棒一点一碰,在伤口上拉出血丝。
谢雪抢过棉棒,大片滚拭,绽开的伤口边沿逐渐清晰。
许简崎心头一颤,“你这么能忍的吗?我看着都痛……”
魏传换上药膏,一边涂抹,一边唠叨,“你这细皮嫩肉的,经不起几次折腾了。能忍是一回事,受伤是另一回事啊,你总不能把伤疤当成纪念品带出去吧?”
“你帮我联系蔡泽语。”
“你还没死心啊?你现在真敢面对她吗?”
谢雪如鲠在喉,对着魏传瞥过许简崎。
许简崎主动打破沉默,“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继续。”
“你什么都知道。”谢雪温柔俯视,审度中暗藏宠溺。
魏传唉声叹气,“说实话,这事赖我,早该想到你会看不上他们做的饭菜。这样,我找人专门给你从行政区带餐,你就待在绿叶房等着。”
“不要。”一日三餐,是谢雪放风以外,仅有的自由活动时间,“这不是口味问题,是这件事压根不应该存在。”
许简崎抬起眼眸,像只对着主人谄媚的小狐狸,“我可以说两句吗?”
谢雪和魏传都望向她。
“做饭这个任务,不能取消。当屎壳郎是有积分的,早餐有3分,午餐和晚餐各5分。虽然轮流一圈,一个月最多只能当两次,但这个分数对我们来说已经很可观了。你也知道积分对我们很重要的,对吧?”
魏传说一百句道理,不及许简崎一次娇嗔规劝。
纱布包裹着大腿,一粗一细的两条腿走起路来仍是一瘸一拐。
临走前,谢雪向魏传拜托了一件事。
“你去找杨姊颂,不管用什么办法,让她同意设立评分制。每顿饭都可以匿名评分,分数作为权重,影响当次积分。”
“你还是要干涉监狱内务?”
“不能除掉的规矩,就改变它。这既能提升屎壳郎的积极性,也能有效抬高餐食质量,杨姊颂没理由拒绝。”
“我明白了,这事交给我吧。还有,你要再有什么破旧立新的想法,先跟我说一声,起码能帮你打下掩护。”
“想法吗?陆续有来。”
与其说受惩罚,谢雪更像是来沉浸式整改。无事就适合生非,她多的是时间。眼前看哪都不顺眼,粪场只是个开始。谢雪的目标是,所到之处,焕然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