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无宗又轻轻地“咦”了一声,说:“劳驾动一动,让我看看这个阵。”
白缁:“……”幸亏没人在这里啊,不然丢人丢大发了……
尹无宗好像听到了他心中所想,轻嗤了一声,说:“也就是对着你我会这样了,换做旁人,你觉得我会如何?”
白缁冷冷的说:“不想知道。还有,要转自己转,叫我作甚?”
尹无宗半真不假的嗔了一声,说:“我不是全瘫吗,动动嘴皮子已经很累了,不是很想再动头。”
感觉到白缁不乐意,他又坏笑着补充道:“我要是一个没动好,把脖子给扭断了,那多难看,对不对,宝贝儿?”
白缁在心中呕了一下,心说这一定不能和我是一个人了,我何时有过这么多戏?还转个头把脖子给扭断了,你老人家怎么不动动嘴皮子把舌头也咬下来?!
尹无宗露出一个带这些妩媚的笑容:“其实我早就说过了,不遑多让。”
指不定谁比谁戏多呢。
白缁要呕血了,冻着一张脸,麻木的转了转头,看了一眼四周。
虽说心黑的堪比陈年锅底,但令人闻风丧胆的无宗主上,怎么说也是有点本事在的吧。
谁知尹无宗一时没有说话,甚至一时保住那张冻着的冰山脸都没有再变。直到白缁有些疑惑他是不是灵相受损太大,连嘴皮子都动不了了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不过是在笑,没那么多戏了,不过这具身体似乎有点生气。看来是气笑的。
白缁:“……”不是,我干什么了你笑成这样?
尹无宗笑的更厉害了,这会儿倒像是纯粹的开心,十分不符合他传闻里阴戾乖张的形象。
白缁终于忍无可忍,说:“你到底有没有看出点什么?有话快说没话就滚!”
尹无宗收了笑意,仔细感受了一下白缁的情感波动,满意的说:“不错,居然又对我说了滚。”
这样的特殊对待你还挺满意呢……
白缁心累无比,骂道:“神经病!”
这回尹无宗的情绪直接随着身体传到了他这里:被骂的更爽了。
白缁没这么生气过,又气又无奈,就是不悲伤不焦急,纯生气。
尹无宗的情绪到时说收就收,淡淡的说:“你看那边的天,有什么异样吗?”
白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见那流血的深空,说:“万古长夜,日月同悲,红尘大灾。”
这倒是非常中肯的回答。尹无宗点了点头,又把头转向正前方,也就是最开始的角度,说:“这里,和刚刚那里,有什么区别?”
什么区别呢?
白缁兀自沉思了一下,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尹无宗换上了感到匪夷所思的语气,说:“那不是白公子转这个头的意义是什么呢?”
白缁:“……”混账东西,原来你也看不出来!他没好气的说:“不是你说要看看这个阵么?看不出来就给我滚回去瘫着!直接寿终正寝吧!”
尹无宗半点恼意也没有,说:“你轰一轰生门处说不定有用,那是这一空间的阵眼。”
他当然知道那是阵眼,但这个阵来得蹊跷,轰阵眼真的有用?
白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相信尹无宗。
等轰了有个几分钟吧,尹无宗又悠然说:“不过我劝你还是把力气收一收,别费劲了。你只能累死在这里,连拉着这个阵和你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白缁:“……”我到底为什么要信你这么个人渣!
不过,他还真看出点什么了?
白缁憋屈不已,但又无可奈何,只能认怂。
尹无宗又说:“不过只看这么一眼,轰了这么一门,我不太能确定。你稍微放一点气就行,让我……感受一下这个阵法。”
说到“感受”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推测和先前的“看看”应该是同义词汇。
白缁不由觉得有点好笑,依言放出了一丝气息,扩散向阵法各个方位。
天上,地下;正南,正北。
很快就将整个阵法探了个遍。依旧是一样的结果,感觉除了这片天地,还有点儿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护阵的法子?”白缁疑惑的问。
太强劲了,他还从未见过。
尹无宗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非常用心的感受着这个阵法的……
他愿称之为脉搏。
他忽然说:“你知道吗?万相无相两门宗法虽然被用的炉火纯青刻进骨骼,但最开始,他是借助一重一重的阵法来运转的。”
“万法同宗,万器同锋,我身体里早已融入各方神兵利器的精魂,只要你想,这些凌锋任你使用。”
原来如此,难怪他最开始就能化出各种像刀枪剑戟一般的凌锋。不过他使用的多的,还是无相凌锋,化风水云雾为刃。
尹无宗缓缓的说话,居然一改平日里的一股阴柔,甚至有些庄重。
“阵法是融于我的灵魂记忆里的东西,所以你知之不多。这种阵很少见,你应当还未见过,连我也不曾见几人使用过,因为……非常麻烦,也很要求修为,一般来讲,没到有界的修为,是摆不出的。”
“当然,能摆出这种阵,也不乏灵慧之人,纯靠阵法而出。而在那屈指可数的人中,摆这个阵,有一人尤为厉害。”
尹无宗既然说了费再多气力也是难解,白缁索性也不再心急,坐在方才给谢暮山弄出的那个椅子上。
尹无宗嫌他坐法太累,直接一整个瘫了上去,横躺在那条椅子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像是被抱起来的姿势。
白缁一时牙疼,问:“你以前是不是日日颠鸾倒凤……”
尹无宗连笑声里都带着**裸的诱惑,说:“万一我只对你这样呢?”
白缁:“……”
尹无宗说:“不过我确实不曾有过风月事,你的晚节还在呢。另外,勾搭哪位美人上床之前,劳驾先跟我知会一声。”
呵呵,不可能。
白缁说:“行了,不说废话,刚刚不是讲阵法吗?莫非这个阵就是那个‘尤为厉害’之人摆的?”
尹无宗慢条斯理的说:“不可能。论阵法无人能出我之右,而我确定我没有摆过这个阵。”
白缁奇道:“你骗人吧?”
尹无宗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念到:“阵有双重,你单破一边,八门不断变换,生而复死,死而复生,相生相克,何时能休?”
“要破此阵,你恐怕得掰成两瓣,一起破,并且还要找准方位,想你方才要把这阵连根拔起的方法就不行。不过我方才浅浅探了一下,方位倒是不难找,你在这一重,破生门。”
白缁接着他的话音问:“那另一重破死门?”
尹无宗挑眉夸到:“是啊,好简单的举一反三。”个中嘲讽意味溢于言表。
白缁:“……”方才好沉着庄重呢,现在又吃毒药了?
尹无宗轻笑一声,说:“其实不一定,除了死门,哪个门都有可能。”
白缁:“……”
尹无宗又说:“但是我又探了一下,发现另一重应该是往生之路,确实该破死门。”
白缁心如死灰的说:“你下回有话能一会说完吗?”
还突然发现,说得跟真的似的。方才完全没往外面放一丝气,你分明就是在第一次探阵的时候就探出来了的!
尹无宗无辜的说:“我若是一回说完,下回就与你无话可说了。”
白缁笑而不语,大有同归于尽的意思。但他仔细一想,倒还真想到了一些由头。
那个探墓的人说,只要鬼气用完,他就会走上往生途。如果往生途当真就是阵法的另一面,那确实设计得十分精妙,除了阵主许可,怨鬼们要破阵而出,可谓天方夜谭。
“一道阴间生向死,一道黄泉死往生。一者有分,一者无常。这个阵法,实在是妙。若是能寻到布阵之人,方是无憾。”
“寻他作甚?”
“这样的高人嘛,要么为我所用,要么,自然是为我所杀。”
白缁暗暗咋舌,心说传言还是并不全虚。
尹无宗又说:“在这里压制太强,我与周围万物也难以相通。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
“有人在看着你。”
白缁:“!!!”
白缁被他一句话说得头皮发麻,当然,托他的福,尹无宗也感受到了一阵麻意。
他沉默许久,又倏地笑了,说:“别怕,我帮你,对付个小韭菜还是不成问题的。”
白缁站起身,看向身后,是那只阵灵。
任白缁,或者说尹无宗无相术法有多厉害,阵中之物,都还是更胜一筹的。
所以阵灵若是想要悄无声息,那就不会让人发现。
阵灵低低的吟喝到:“黄泉恶鬼,不敢往生。主人鬼墓,谁敢擅闯!”
白缁眯着眼打量他许久,终究还是挤不出一丝笑意,连带着行礼的动作都十分疏离,还有些生硬。
尹无宗兀自评价:“不情不愿,演技低劣,您老人家要不别装了?”
白缁没管他,只是冷冷的说:“阵主压错了鬼,让无辜的死魂平白受十数年鬼罚,有悖天道人伦。今日我下地狱,渡误伤者脱离苦海,送无辜者转世投生。顺天而为,哪里算擅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