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灵君什么事,请回吧。”
他忽然感觉自己心里很奇怪,但辩不出具体是什么情绪。大概是方才哪句话又戳碎无宗主上脆弱的玻璃心了?白缁心里很奇怪。
阵灵只是问:“你要破阵?”
白缁没回他。阵灵可能以前都是他不搭理别人,还是第一次碰见别人不搭理他,硬是站在那里愣了几秒,才愠道:“别白费力气了,你怎么可能破的了阵?此阵乃吾主亲自设下,这世间无人能破。”
尹无宗听到这鬼话,不由大笑一声,悠然问:“尔主何人?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不禁森然一笑,每个字眼里都淬满了傲然与恶意。
许是此时的白缁太过精神分裂,阵灵居然有点挣扎,灵相不稳。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稳定了下来。
“不知。”
白缁:“……”
尹无宗:“……”
尹无宗在识海中谆谆教导:“阵灵乃是阵主灵识剥离下来的一部分,对阵主最是了解,基本可以相当于阵主本人。这只阵灵的话明显不可信,看来是那个布阵的人有意隐藏,不愿惹麻烦了。”
白缁忽然有些无语,方才对着阵灵拽出天际的人是谁?
反正不能是跟他讲话的这个。
饶是他如此吐槽,脑中还是依旧仔细思索一番,同样在识海中问道:“难道不能是阵主识海混乱,或者像我一样丢失了记忆,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吗?”
尹无宗说:“有几个大能会像我一样生出心魔?那些死板的去用灵力修炼之人,心志一个比一个清明,不会如此混乱。”
白缁轻轻的“啊”了一声,说:“原来如此。”
“但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你才是心魔。”
尹无宗似乎是真的毫不在意何者心魔这个问题,只是不经心的哼了一声。他突然看向东北方的天边。
白缁心头倏地一跳,几乎是同时,阵灵也看向了那里。
尹无宗“啧”了一声:“是谁在往生途上,居然正好打对了死门。”
谁在往生途?白缁几乎是一个闪念间想到了谢暮山,随后立马自我否定。鬼阵已经有了松动,不用多久真的会在人鬼两界豁开一道口子,如果没有人守阵,封锁住逸散出去的恶鬼,那可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天道他老人家大概会拿雷追着他劈,劈不死誓不罢休了。
这个不提,恶鬼为祸人间四处夺舍,必定是一番生灵涂炭。
谢暮山虽然走的时候不情不愿,但想通了这些环节,应该也不会迟疑,直接出去。
那么……
白缁在脑子里飞速旋转的时候,仍然还记得问一句:“你怎么又不开心,先前也是,那句话惹着你老人家了。”
尹无宗也在放出气息感应着,还能分心调戏(×划掉)一句白缁:“怎么,这么关心我?”
白缁缄口不言,尹无宗自娱自乐般继续说:“你怎么说话都不会惹到我。我说过了,虽然你是一只小心魔,但我爱你。”
白缁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尹无宗还没闭嘴,大概是十几年没讲话真的把他憋疯了,他说:“奇了怪了。”
好吧,应该是要讲正事而不是只会耍耍嘴皮子了。白缁眨了眨眼,仔仔细细地听他的探查结果。
尹无宗大概一百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好脾气,此时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在往生途上破阵之人灵力非常一般。”
他顿了一下,强调了一遍:“非常,非常一般,应该才入道不久,年纪尚轻,并且资质也很烂。但是居然能一下找准阵门,分毫不差的往这里轰,看来该是师出名门。”
师出名门的也有资质低劣的,可能是看中了人比较聪明伶俐,能走旁道;可能是家中有势力,砸钱砸进了修仙大派;也有可能,只是看着有缘。
总而言之,并不稀奇。
白缁轻轻“哦?”了一声,说:“只是看了一眼灵力,怎么看出那人灵力年龄资质?年龄几许,修为如何?”
尹无宗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愿意同自己搭这种无聊至极的闲话了,虽然他一向不喜废话,但对着小心魔,破个例根本不算什么,他乐意之至。
“灵力能连魂魄,能连资历,能连生平,有本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使用灵力之人,甚至直接侵入识海也不成问题。不过我修为全无,只能看出一丁点。”
在某些情况下,谦虚与得意同义,看官都懂。
“年龄应该十五岁有余,修为刚入筑基。”
白缁赞许的点了点头:“分毫不差。”
尹无宗:“???”他突然来了兴趣,说:“白公子这是识得那人?”
白缁笑着点了点头,温声说:“在下不才,正是阁下口中那位‘名门’。”
尹无宗沉默了一下,讥讽的说:“你可真是……”
白缁挑了一下眉。尹无宗欲言又止,说:“算了,没什么。”
虽然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很容易被打,但白缁并不好奇他想说什么,只是说:“当然,他是个主攻击的修士,对奇门遁甲毫不了解,八门方位一窍不知。能够打在阵眼上,大概只是因为方才我轰了生门许久,而这双重阵是镜面的,生门与死门正好在一个位置所以误打误撞,白费阁下一番赞许了。”
好吧,其实分毫不差的还得是白缁。
尹无宗沉默了一会儿,说:“难怪了,原来是名师出高徒。”
菜鸟教菜鸟。
白缁不多费口舌功夫,聚气凝神,按照尹无宗先前说的,决定试试体内万兵精魂。
千万种兵器,千万种武谱,此刻聚在这一点锋芒之中,化作一根细细的亮线,朝生门撞去。
又是一阵一阵的轰然巨响。阵灵真的化作了一道闪电般的虚影,带着千钧巨力,冲向白缁。
“为何破阵?该斩!”
一击,但是仍有余力。
白缁感觉到死亡的虚影将在眼前,心一横,挥出凌厉的锋刃与之硬刚。
硬刚的下场是废了一条手。他只感觉到右手软绵绵的垂落下来,而体内本就遭到重创的经脉与内脏几乎要直接罢工了。那几秒,白缁甚至连痛觉都已麻木,心脏已然停止了几秒。
随后是让人几乎惨叫出来的剧痛。哪怕这具身体抗打程度几乎变态,依然无济于事。
好强,阵灵用了不过三成力,他便毫无还手的力气了。
尹无宗突然在识海中讲了一句话,声音十分严肃。
随后,他又在识海里轻声说:“别怕。”
他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更加坚定了一些。
“别怕。“
那样的语气,与白缁堪称一般无二,甚至更加的温柔,也更让人安心。
不知是因为传闻,还是因为尹无宗时而透露出来的温情的假象,他虽然总是厌恶着他,却在这种关头毫无保留的信任他。
白缁感觉到体内有一股奇异的气息在流动,冰冰凉凉的,但是并不难受。他有些讶异的说:“没有灵力也能用治疗术?”
尹无宗叹道:“我说过,万相同宗。治疗术和攻击术,在我这里,都不过是相生相克。”
“你不懂的还太多了,等从这里出去,我早点恢复,让你见见过去的自己。”
嗯,其实并不是很想。他只能依照尹无宗所说的,调换一下气息。
这个过程非常艰难,他的身体,哪怕呼吸都能引起一阵剧痛。
“用无相宗法破阵,用万相功法迎敌。”
无相凌锋,本就隐隐带着劈开空间的力量,用来破开双重阵法的界限,再合适不过。
而万相宗法攻击性更强,砍人砍鬼都不是问题,用来迎敌,也是得心应手。
无宗主上,作祟百年,果然是名不虚传。
而阵灵毫不凝滞的与白缁交斗,声音平稳,还带着滔天怒意。
“为何闯阵?阴阳有隔,死生有命,吾主顺天而为,大功大德之阵,尔怎敢放肆?!”
天道吗?
就是将无辜之人压入地底,让山间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就你这样的不分忠奸不辩善恶,也敢说顺天而为?也敢说大功大德?!
白缁怒极反笑,说:“你?我今日才是顺天之为,我今日!”
“在这里。”
“便是向你讨一个公道!”
白缁突然感觉头疼欲裂,他正疑惑,忽然明白了,那不是他的感觉。
准确来说,那不是他的灵识的感觉,而来自尹无宗。方才不知又是哪里刺激到了这个疯子,他暴怒无比,直接想要占据主位。
他想说话,想动表情,更想直接动手,将这个阵灵打到灰飞烟灭。
但灵识争斗的威胁还不曾传到白缁这里,尹无宗就已经承受不住了。他与白缁说过的那些,并不是假话。
全瘫了。连身体上都已经这么痛了,难以想象尹无宗的灵识遭到了怎样的重创。
而这个疯子还不甘休,身上的剧痛一阵比一阵难以忍受。治外先安内,白缁在识海中怒道:“别发疯!”
没用,还在疯,甚至已经隐隐有了要把他赶下去的架势。若真是让这个疯子重新占位……
简直难以想象会发生什么。白缁也被惹恼了,在识海中狠挥出一记。
菜虽菜,依旧是绝对碾压,尹无宗在识海中大叫,白缁只能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