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来兮 第4章 拔剑

说书人面露尴尬，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吴世归有些不忍，低声说：“说书人一天到晚给人讲书，也挺不容易的。此刻无人点书，他若自己白讲，白受了累，还挣不了分文。”

“小友心善了，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嘛！给人助兴，客官高兴了，自会再聊。空在那坐着，谁平白无故点书来给你送钱呢！”

他最后几句话似乎是故意提高了声量，那说书人听到了，望了过来，对着倪次霭讪讪的一笑：“客官说的是。既然各位客官都无人点书，那我随便讲几句，各位也随便听听，听的高兴的爷，劳烦赏我个酒钱。”

吴世归苦笑了一下，心说你运气可真是不好，我要是有钱，现在一定给你几两银子。可我没钱啊……

说书人自己思量了小会，书卷一下一下地拍着手心。他忽然一笑，吆喝了一声：“那我就给大家讲一讲，不久前安启那边出的一件怪事吧！”

“我也是听那边到这里来做生意的伙计提到，一天傍晚，安启郡上陵城，最繁荣的中街地带，突然开始地动，一座山就凭空冒了出来。那座山足有千仞之高，万丈之宽啊，立在中街上，将上陵城直接分为两个部分。”

“一顷之间，所有人抬头仰望，那山巅爆开一大片紫光，传言一直亮了三个时辰，整片天俱是通明。山崩地裂，摧枯拉朽，长河倒流，贯天而起！”

“周遭三百里内，群山皆动，伏尸满地，流血漂橹！波及安启郡各地，乃至邻郡，哀鸿遍野，山河同悲！”

“这些修仙的人真是造孽啊！”有客官听了，忿忿道：“他们要打架，到天上打去！尽在各城各郡下手，害了我们。一个个长胡子留着，动不动活个几百上千年，我们寻常人家，不过几十年寿命，还要为他们那啥的江湖恩怨爱恨情仇折寿！”

“要修仙，他们倒是去天上啊！”

“为祸百姓！罪大恶极！”

“打架就打架，还要拉着我们陪葬！”

“我看啊，朝廷不管江湖纷争这一条，还要再改！不仅不管他们谁被人追杀谁被人灭门，还要把他们赶出我们这里！”

吴世归轻轻的问：“可修仙的人，并不全是坏的呀。”

方才纷乱的茶馆安静下来，一时间，大家都望向吴世归。吴世归三指并拢放在喉咙处揉了揉，尽管声音依然沙哑，却并不显得粗俗。

他目光扫过众人，微微一笑，温声说：“修士也有正人君子，也会敬畏王法。可这世间有道者并非只有修仙一族，诸如那妖魔鬼怪，伤害绝不低于修士，甚至心生歹念，本性不良。修士多有以替天行道为纲常之辈，护百姓，斩妖邪，惩奸除恶。”

“如若将修士逐出人间，只怕诸位还要更乱一些。”

“你！”吴世归一席话虽然有理，但与众人相对，难免引起非议。旁边一桌的人将茶盏狠狠磕在桌上，怒斥：“胡搅蛮缠！”转身便走。

吴世归：“……”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不过就划水走人还要泼我一脸！

他一走，茶馆里其他客官似乎更加义愤填膺，拉着说书人仔仔细细地继续说那件事，口头讨伐着那不知名姓残暴自私的修仙世家。

倪次霭静静地看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戏，看了一眼吴世归，打量的目光毫不遮掩。他说：“世归小友此番言论，真真是正义凛然。”

吴世归摇了摇头：“老先生谬赞了。”

“哪有。”倪次霭挑逗的看着他，话音一转：“不过小友这样说话做事，难免要引人不满，致人记恨的。方才那人不还斥责小友？”

吴世归想说“我倒与老先生看法不同”，可话到了嘴边，他连着茶水一起咽了下去，只是说：“老先生见识颇多，更贴人情，教训的是。”

倪次霭轻嗤了一声，不知是赞同还是嘲讽。他说：“我以为小友要说，不敢苟同，认为那人并非斥责，而是丢盔弃甲落荒而逃呢。”

“老先生通透人情世故，所说的话，我自然赞同。”倪次霭却转过了头，眼神似乎有些奇怪。

不等吴世归看出些什么，他又转过头来，笑问：“小友对修士看法良好，那方才说书人讲的惨案，小友又以为如何？”

吴世归垂着眸子，神色似乎有点晦涩。他叹道：“无妄之灾啊。”

倪次霭紧紧盯着他，又问：“那你可知，杀人的是谁？”

吴世归偏头看他：“老先生知道？”

倪次霭笑了一下：“我在几日前就听到了这个故事。当然，道听途说，不敢在人前胡言。”

吴世归觉得有些奇怪，疑惑的望着他。他却摇了摇手，表示到此为止。他晃了晃茶壶，眉梢一挑：“没了？”

吴世归说：“也不是什么好茶，没了就没了吧。老先生若还未尽兴，下次我去找一壶好茶，请老先生品尝。”

“我喝茶只是糟蹋茶，小友不知？”

“好友会谈，茶不过是个点缀，只有聊的开心与不开心，哪里有品的细不细，遭不遭塌茶的说法？”

倪次霭大笑：“小友是个真雅人！”

他挥手叫来小二：“结账！”

小二一甩毛巾，唱到：“来了！”他跑到桌边：“茶一壶，二两银子。”

吴世归端庄坐着，发现倪次霭偏头，干瘪瘦小的老头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择日不如撞日，小友觉得，今日如何？”

吴世归：“？？？”什么玩意？

倪次霭见他满脸疑惑神色，笑意愈深：“老友囊中羞涩，无钱可付啊。”其言辞之诚恳，十分欠揍。

我说怎么老觉得你不怀好意，亏我细细提防，原来是来招摇撞骗！

什么江湖剑客，分明是江湖骗子！！！

白费那么多心思揣度来人身份，结果不过是个蹭吃蹭喝的，还阔气的喝了茶后发现无钱付账，饶是娘生的好教养也有点想破口大骂了。

吴世归深吸一口气咽下所有，尽力让自己的脸看起来不那么失礼，咬着牙说：“是吗？老先生，那还挺巧啊，我囊中也很羞涩呢……”

是啊，才说了除了帅脸一无所有呢，拐角就碰到个劫匪，劫财不劫色。

倪次霭明显愣了一下：“什么？你没钱？”

见吴世归一脸无辜样，倪次霭怒道：“没钱你来喝什么茶？！”中气十足，感情丰沛，真是一点也不干瘪！

吴世归：“……”不是你请我喝茶吗？

可惜看起来倪次霭毫无愧色，理直气壮的说：“那我可没付钱！尊老爱幼，尊老懂不懂！别瞅着我！我也没钱！自己看着办去吧！”东扯西扯，油滑泼辣，先前的样子敢情都是装的！

小二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将毛巾往桌上一抽：“二位这是都没钱？想吃霸王餐啊！老头你也别走！不付账，你们谁都别想走！”

吴世归被闹的一个头两个大。他叹了口气，想安抚一下小二，息事宁人，茶钱等自己有钱了再还，刚阖了眼将两指并拢放在太阳穴，忽然听闻一阵剑出鞘的响动。他一惊，按身体本能猛的退后。

倪次霭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拔剑！

吴世归猝然睁眼，见剑尖刺向小二，他差点真没绷住一张好脸大骂起来：你这人什么毛病！一言不合就动手啊！！！

看小二完全惊呆在地，千钧一发之际，他心一横，徒手抓住了剑刃，鲜血从指缝间滴落。

那真是一把好剑，轻而锋利，但握剑的人力道似乎不足。吴世归用力抓住剑后顿觉不妙，倪次霭轻嗤一声，似乎在嘲笑他不自量力。他眼中一狠，左手猛的挥出利刃。

那一刻根本就来不及再躲。吴世归只能努力往边上一偏，暗器刺中了肩窝，又带血飞出，扎在了身后茶馆的墙上。

他的目的一直都是吴世归！

吴世归只感觉左半身都是剧痛。客官们慌乱逃出，离剑尖只有半寸的小二惨叫了一声，躲在了吴世归的后面。

吴世归声音里带着隐怒。他沉声说：“你到底是谁？！”

“哦？我方才没有说吗？我姓倪，名次霭。”他嘴中不急不慢，手上动作却不饶人，一剑接一剑，剑剑致命。

“我与你有何仇怨，你要来杀我！”吴世归此刻只能全凭本能躲闪，又无灵力傍身，未免有些狼狈。

“啊，这个倒确实是我忘记说了。”倪次霭微眯双眼，沉声说：“我有两个仇人。”

吴世归好几次差点要被他刺中要害，身上已有几处划伤。倪次霭却慢悠悠的说话，似乎进入了某场扑朔的梦。

“他们前几日死了。”

“我嘛，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他们报仇！”

仇人？

给仇人报仇？

何时可以有读者何时可有啊呜呜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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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拔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