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就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他将目光移向密旨左边。
缘由……杀害皇亲国戚……
最近有什么亲王皇子之类薨了吗?
他定睛一看,险些将密旨掉了。
今下密旨,搜寻四海,缉捕江湖万相门门主——
无宗主上。
“无宗主上……”刘仙塘大惊失色,“今日……今日捕的那人……”他随手抓住身边一个杂役,颤抖着问:“今日捕的那人是谁?!”
杂役也是一惊,与刘仙塘相视,深吸了几口气:“大人莫慌……大人莫慌!今日所抓,乃临近常熟吴氏的公子,吴世归啊!”
“是是是……”刘仙塘拍拍胸口,努力让自己忘记常熟根本无吴氏宗门:“是常熟吴氏……”
吴世归隔得远,但夜风还是带来了他们的交谈。他眉头一蹙:“无宗主上……”
许是刚刚失忆,本能过盛。光是念出这个名字,他便难受至极。月上中天,一事已毕,县府重归宁静。吴世归潜出,在街上不知方向的跑着,心中一直默念:“无宗主上……无宗……主上……”
为什么他们要抓他?他与他长得很像吗?他就在这里吗?他就是无宗主上吗?他是谁?他……就是无宗主上吗?
“我不是……我不是啊!”为什么这么痛。他的奔跑慢下来,抱着肚子在路上干呕起来,似乎要将心肝脾肺肾全部呕出,连着刘仙塘那声恐惧的“无宗主上”。
他终于停了下来,眼里淌出两行泪水,在这悄无声息的街中发了次疯,又自嘲般的笑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继续往前走去了。
天边出现一线鱼肚白,他不再自残般的去恶心自己,摇了摇头,往县外走去。
他看到了一条河,便走至河边,捧着喝了几口,又拿河水洗了把脸,便坐在河边,望着水面的倒影。
水面荡漾着,折射出无数个他,又撕扯着无数个他。他明明一动未动,却像个疯子般左摇右晃。
他就静静地看着水面,朝阳从很远很远的山头升起,金色的阳光将他的侧脸踱上金色,又倒映在渐趋平静的水面。
他确实不像所谓的草民,铁匠出身,小门小派。无聊发呆的时候,他也是腰杆笔直的坐在那里,清瘦,内敛,还有些不知来处的攻击性。
他的面相真是非常好看,五官精致又立体,凤眸还有点高深莫测的意味。
那是记忆全失也无法磨灭的光华,稍稍打理一下,放在人群里,也会是那种引人注目的存在。
“可惜了。”他望着水面上的自己,用手拨了一下,苦笑着说:“现在我是不是只有这张脸了。”
但有张帅脸总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哪怕一无所有,也能满怀希望。
“我很讨厌那个无宗主上吗?”他轻轻的问。自然没有人回他。
“那么我不会是无宗主上吧,就算是个恶贯满盈的通缉犯,哪能自己讨厌自己呢?”
“无宗主上不是那什么万相门的门主吗,怎么可能想我一样血糊糊的躺在大街。”
“那就随他去吧,我连记忆都没有了,还为他难受做什么。”吴世归自语道。
他将那要命的恶心抛开,心情突然舒畅起来,嘴角微扬,连那冰冷的凤眸也盛满了笑意。他拨水的动作轻快了许多,见自己的身影又碎成无数金色的光,他笑着说:“先前那是癫狂柳絮随风舞啊。”
他站起身,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欣然说:“那我现在就是轻薄桃花逐水流!”
县里已有经商的车队驶出,远远的听见车夫的吆喝声,伴着飞鸟的清啼,流水的声响。吴世归微微一笑,没有去处,便迎着璀璨,往朝阳的方向走去。
他又进了一个小城——裕安城。虽说小,但已然是个城了。他本想寻个茶馆坐下,找说书人点一出,但想起自己身无分文,只好四处去寻活做。
上次进食是前一日中午,现在他就已起了饿意,实在不是修仙人的体质。他叹了口气,摩梭着手上的茧,心道:“我往日到底是做什么的营生。”
“公子?公子?”耳边有人在喊。吴世归望去,发现一个坐着轮椅的老人正望着自己。那人见他望过来,笑了一下,居然还带了些市井的痞气。
“公子,往哪里去啊?”没有人推,他就直接驶着轮椅过来,看来应该是个修士。
吴世归心中微有些忌惮,冲他颔首一下,微笑说:“您是?”
“我是个江湖剑客,恰巧路过此地,虽然与公子萍水相逢,但看公子样貌,似乎与公子有缘,一见如故。”
他微微偏头,语气中的放荡不羁更甚:“公子若无急事,可否移驾茶楼品茗,尽这相遇之缘?”
吴世归眉梢一挑:“喝茶?”
看来并无急事。老人伸出手:“请。”
按理说,碰到来路不明突然亲近自己的人,首先应把逼给装足,做一个难以估量的高人。吴世归虽毫无经验在身……在脑,但还是深深相信这一点。
坐在座上,吴世归举杯示意了一下,便将茶杯放至嘴边,轻轻抿了一口。老人与他相视一笑,垂眸也喝了一口。
就着这一刹,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老人。老人脸上尽是刀剑雕刻似的深痕,显然是饱经风霜久矣。
他自称江湖剑客,言谈举止坦荡洒脱,甚而有种不合年龄的无羁,却又总在一颦一笑里显露出一种更深层次的不好相与。
那样的无羁是讨人喜欢的,但那样的疏离却是令人悚然的。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吴世归的目光,老人的目光浅浅扫了过来。他轻声问:“怎么了?”
吴世归收起那诸多想法,轻笑着说:“方才老先生说与我一见如故,我便唐突了一下,看老先生面相如何。”
“哦?”老人似乎颇有兴趣,“能得公子垂青?”
吴世归和善的眯了眯眼,温声说:“哪怕不算一见如故,也足以相谈甚欢了。”
老人仰头大笑,似乎全然忘记了自己已近耄耋。他将茶一口饮尽,又斟了一杯。
吴世归见到,说:“老先生性急了,这是喝酒的喝法。品茗讲究一个细致感受,最是修身养性,只是仪节冗杂了些,不合老先生快剑快心,快意江湖。”
“是啊,往日一般都在酒馆寻欢。只是见小友一身儒雅书卷气,觉得这茶楼,小友或许会跟喜欢。”
吴世归微笑不语,又泯了一口。老人问:“小友细品,觉得这茶如何?”
吴世归笑意淡了,垂眸望了手中茶盏一眼,随意的说:“淡而无味,粗糙劣质。”
抬眸见老人神色复杂,他又笑着补了一句:“就很一般。”
老人:“……”方才夸你儒雅书卷气怎么还嫌弃上茶了。
“我讲话比较实诚,没有轻侮老先生的意思,还望老先生莫怪。”
老人闻言,挑逗的望吴世归一眼:“小友是在含沙射影喻指些什么吗?”
吴世归无辜的眨了眨眼,在开口说些什么之前,老人先摆了摆手:“开玩笑开玩笑……我年纪大,老谋深算,爱乱揣度人。”
吴世归失笑。这个款式的倚老卖老,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
吴世归暗自吐了吐舌,又迅速恢复平常神色,问:“老先生尊姓?”
“小友,为什么不先自报家门呢?”
自报家门于吴世归毫无负担——他的家门都是自己编的,此刻欣然道:“我乃常熟吴氏宗主吴衡第六子,吴世归。家门不幸,近日惨遭奸人屠害,亲人们皆遇害了,孑然一身,逃亡至此。”如是说着,他的眼里有几分落寞。
“原来如此。那小友的嗓子,也是在奔波的路上哭哑的吧。”
虽然吴世归并不知道自己嗓子怎么哭哑的,但听到这种话,还是在心里感觉不舒服。但他也没表现出来,只是说:“老先生见笑了。”
“我的家门简述完了,现在老先生可否告诉我尊姓大名了?”
“小友如此实诚,我自然愿意。我姓倪,名次霭,年方多少已经记不请了。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也没什么挂念,浪迹江湖有个数十年了吧。”
如此的老修士啊,吴世归笑说:“无边恣意,老先生过得也要赛神仙了。”
倪次霭只笑笑,不回话。他转头望了一眼:“这茶楼说书人怎么这么躲懒,少了好一番趣味。”
他正这么说着,也不知说书人是不是听了他这番嫌弃,赶忙拿起了一边的书卷,清了清嗓子:“各位客官可有人点一出说书?”
茶馆里人并不很多,三三两两自己聊着,无人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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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还挺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