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轻蔑的笑了一声,对他勾了勾手指。老韩便率先冲了过去。老秦懵了一下,说:“你这厮怎么比我还快!”便也跟着踉跄过去。
汉子看老韩冲来,把他往边上一推,老韩跌开几米远。汉子蹲下身子,一腿屈着,一腿往老秦扫过去,直接将醉鬼扫到了地上。
是一记利落的扫堂腿!
老韩直接看呆了:“他他他……”
虽然酒能壮胆,但是我俩好像打不过他……
老秦后脑勺险些磕到地上,由着人的生死本能偏了一下角度。老韩赶紧上前看他,说:“要不我们认输吧!”
老秦哎哟哎哟地喊了一阵,说:“我认输……我们认输。不打了不打了!”
汉子看老韩和他这个模样,与自己和众兄弟当时被打倒在地的模样何其相似。他心中怒意翻起千丈高,冷冷的道:“你要认输,难道我就肯饶了你么?”
他揪着老秦的衣服把人给拖了起来,在他胸口狠狠锤了几下:“你不是很威风吗?怎么现在只会叫了?!你不是要护着你的小兄弟吗,怎么,现在落难,没人来救你了!”
“认输……认输……老……老韩救救我!”他嘴中呛出几口血沫。
听着老秦呜呼哀哉的求饶声,老韩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往山下跑去。
他上山时不利索,下山时却是跑得飞快。跑到湖边时看到了吴世归。他忙不迭地冲了过去,一面喊道:“小吴!小吴不好了!”
吴世归看出去吃酒的人都零零散散地回来了大半,但又没看到老秦和老韩回来,所以出来寻找。湖边只剩几个醉汉躺在地上睡着了。吴世归听到老韩在身后叫自己,连忙回头。
看到老韩一身的泥,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急急上前,抓着老韩手臂使他站稳,问:“老秦呢?”
老韩粗喘了几口气,说:“朱……朱雀亭……”
“什么?”
“千枫山……朱雀亭!被那个……扫粪坑的……给……快打死了!”他指了一下身后一座深山。
不是吧老哥你们又干什么了?!吴公子不生气,吴公子只是心累。
吴世归眉头紧蹙,顺着老汉的手指看向那黛色的山。他对这里不是很熟,半蹲下来,将老韩抓着扔到了自己背上,便往那山里冲去,说:“老韩哥带路!”
在路上,吴世归心中很有些烦闷,但谨记着母亲的教诲,语气还是平常一般,只是说话的速度快了许多。他问:“这又是怎么回事?老秦哥喝醉了又去找那些人了?”
老韩喝得醉醺醺的,已经有些断片了,想了半天只想起一个跟班说什么:“今天就全部讨回来。”忿忿的说:“那些人看我们……就两个人在外面,还……都喝得酒鬼一样,就来……挑衅我们!”
吴世归狐疑的说:“是他们先来挑衅你们?”
老韩毫不犹豫地答到:“是!”
吴世归脸色一沉,抬头看路,不多时就看到了一片空地,两个人正在那里厮打。
那个汉子又灌了许多酒,此刻也是说话都说不利索,嚷道:“你厉害啊……我好歹……也是武林第三人的孙儿……老子今天……就把你打服!”
老秦此刻已经口吐白沫了,躺在地上,突然看到吴世归,喜道:“老吴……你可……总算来救我了!”
汉子听见了,连酒意都醒了几分,转眼真的看到吴世归,沉着脸,背上还背着被他搡过一把的老韩,一时把吴世归中午谦和温驯的模样,脑中只记得他打杀管工时的模样,顿时吓得魂不附体,退了一步。
吴世归几日里碰到这么多事,心里本是烦闷不堪,也没有专门恼谁。此时见了人,轻轻地呼了一口气,脸上还是挂上了几分笑意,只是没有入到眼底。他看着汉子,对他微微一笑,带了些警告的意味。
汉子与他遥遥一望,看他眼里是有些不耐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个“瘟神发怒”,又听到老秦在一边喊:“老吴你来得正好!要给我报仇啊!”
酒后乱性的事,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还能把他杀了给你报仇吗?吴世归心中叹了口气,心说酒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以后还是不要再让老秦哥碰了为上。他上前几步,打算把老秦扶起。
这动作被那汉子看了,却以为是要来找自己算账了,浑身颤栗了一下,不知怎么办好。他左右望了望,心说:“我还是不走大路与他碰上了,还是从这里直接翻下去吧!”心一横,便往空地的边缘跑去,跳到那深山里,爬着下去了。
吴世归看他往边上跑,一惊,喊道:“大哥你——”
见汉子一跃而下,他怔怔地说出后半句:“……这是作甚啊!”
吴世归叹了口气,老秦在一边说:“没……没得事……死不了的。”
他又嘟囔着道:“这样的恶人,要真是死了也好……”
吴世归摇了摇头,把老韩放下,去把老秦扶了起来,问:“老秦哥方才说,他死不了,此话保真?”
“真的!”老秦没好气的说:“他说他爷爷是什么……武林第三人。我和他打过两次……那厮还真有点……三脚猫功夫!”
吴世归这才松了口气,又问:“既然他有功夫,当日,老秦哥怎么就把他打服,同意换任务呢?”
老秦支吾了一下,说:“这个嘛……嘿嘿,也是……借了兄弟你的名头。他说他爷爷厉害嘛……我就说我有个兄弟,就在……这工队里,以前可是做神仙的,很有些仙法本事,他……要是不服……我就喊兄弟去和他打过!他有不曾当过神仙……自然就怕了!”
吴世归:“……”他叹道:“诳语唬人!”
老秦“嘿嘿”地笑,说:“老吴你要不开心,我下回保管……不这么说了!”
吴世归笑着睨了他一眼:“那你要记得,以后不许再打诳语了。明日去给那个工队的人赔个罪,到时候发了工钱,一定要好好补偿一番!”
“嘁!补偿他做什么。欺软怕硬!听到你的名字跟丧家狗一样路都不敢走,你不在就欺侮我和老韩,真真是个人渣!”
“虽说是这样,但若是你不去找他换工,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老秦反问:“我不找其他人,那我又岂不是乖乖被人欺侮?难道只许我咬着牙任人宰割,不许我放开手搏回尊严吗?”
“老吴,你可知道,他们工队人多,有都是些壮丁,不像我们这样都是些老弱病残,管家最初来组织时,就是给他们分了那个任务。”
“后来,他们那队有个年轻人不服,私下里把老婆送给那个管工,才跟我们换了任务?”
“我错在哪了?人家送老婆你是不是还要说人家有付出才来的回报?吴世归你是不是蠢?到底为什么你会这么……”
“天真!”
吹了几阵夜风,与吴世归拌了几句嘴,老秦酒醒了一半。他说:“你就不要在和老哥理论这些。老哥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难道还不懂这些吗?老哥不是坏人,老哥只是希望坏人都能有报应,没有什么等价的买卖,他害我不深,但害过的人也不只有我。”
“倘若落到了我手里,就是大家一起完蛋,说什么也要他全部偿清了。”
吴世归低着眸子,眼神脸色全看不清,也不知他此刻都在想些什么。他正欲说些什么,抬眸一看,老秦恰好两眼翻白,睡过去了。
喝了酒,也醉过了,确实是要睡了吧。吴世归叹了口气,苦笑了一声,一手一个,扛着二人下山了。
月亮的光终究还是难以在这满是乔木灌丛的深山里照亮,周围的一切都是黑糊糊的。风一吹,树枝便招摇起来,那翻山的汉子抬头看,又望了望稍有空隙得以透进月光的脚下,仿佛天上一个影子,地上一个影子,都一般地招摇着,像个去到阴曹地府的路径。
他打了个抖,一棵树一根枝地攀着往下跳,许是吃酒吃的多了,有些头晕眼花,踏空了一脚,“啊”地一声叫,失了平衡,滚下山去了。
等到下了山,吴世归已经狼狈不堪了。他一手扛着一个,山路上颠簸下来,老韩先没忍住,吐了吴世归一身,而后老秦闻着那股酸臭味,也没忍住,狂吐起来。
他走到湖边,决定先洗一洗再回去。闻着身上那股难以忽视的酸腐味,吴世归叹了口气,决定照例去找些野蔷薇。
那花香虽然有些尴尬,但却是真的一点不赖,馥郁持久。吴世归走到那一处灌丛,采了一大捧,正往那湖边走去。余光间发现来路上的灌丛塌了一大片,走上前去,只觉花香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