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嵬水濯 第8章 乐极

暗处的护卫亦是鱼跃而出纷纷护着自己的主子，奈何贼人数量太多，萧清羡嘱咐宋澄道：“你看着昭昭”。

说着就接剑，只见三两招，身边的贼人少了许多。只是他们就像是割不完的韭菜一般，竟是一茬接一茬的。宋澄拿出那日的扇子，挡在她的身前，也不知是在安慰谁道：“没事儿，我会保护你的”。

明明自己怕得很，还是会挡在她的面前。

不经意间，宋明昭瞥见了早上见的那个小乞儿，还是半躺在那尊石狮前。见到此般景象，竟还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还真是可敬。她这时候才瞥见，他的左脚似乎有隐疾，明明一把刀落在旁边，看着只有毫厘，他竟没有因为本能收腿，那唯一的说法就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慢慢地，他们也退让到了石狮处。一个歹人袭来，宋澄与之相斗，就这一刹那，一直箭就向她射来，静儿想要替她挡，她想着两个人一起躲不就好了，有这时间就躲过去了，没想一箭不成，无数箭袭来。

宋明昭这时候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掌将静儿推到了旁边，自己没了时间躲避。正当她认命之时，面前一个个高大的黑影挡住了一切。她抬头就发现竟是那个小乞儿，他看着她竟是笑着的，还用着极为微弱的声音说道：“我不是乞丐”。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救她，他就像一堵墙一样挡在她的前面，他的手就那么死死地扣着石像的脚，身上白净的地方皆被染红。渐渐地，宋明昭看不清，不知是他的衣衫本就如此，还是血染的，乌黑的一片，他却还能云淡风轻般说道：“不用谢，就当还人情吧”。

暗处的弓箭手被萧清羡一箭封喉，他看着挡在宋明昭面前的那人，心里竟升起一丝庆幸，最多的还是自责，自己就应该死死护在她的身边。

马车颠得很，外面已经黑得淹没了一切。刚才的一切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有些恍惚，宋明昭狠狠地掐了一把。“哎，还挺疼”。

“姑娘，您掐自己干嘛啊”。静儿坐在一旁，看着她许久不说话，觉得适才一定是吓着她了。心里很是难受，觉得自己一点也没有用，临了还是姑娘保护的她。

“姑娘，对不起，都是静儿没用，遇到事儿一点用也帮不上···”。说着她的情绪愈发激动，宋明昭连打断。

她点了点静儿的额头，宽慰她说道：“咱们静儿很厉害啊，但是我还是想要说说你，下次遇到类似的事情，不对，呸呸呸，假设啊，你一定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才会有想要救人的念头，要么就什么都别干，命只有一条”。虽然现在看来好像是可以重来，但是她在这是独一无二的。

静儿闷着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照顾她。

雪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想必是一个丰收的一年。还真给她想对了，再晚些，还真下不了山。

已过了戌时，天色暗得透，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只有一些小商贩还在收拾东西。应该是要回家了，宋明昭下了马车，才发现大门处的灯笼已经点起，火光照得这铺满台阶的雪那么亮，给她一种做梦的感觉，似乎下一秒一闭眼，一切又是另一个样子。

临了，小厮掀开帘子，羡王唤住宋明昭，“昭昭”。

“羡王还有什么事？”

“再过几日，官考的公告就会下发，昭昭若是有想法，莫要误了报名的时间。”他其实想说今日之事，是他抱歉了，他绝不会允许类似的事情有再次发生的可能。

“劳烦羡王惦记了”，她看向马上的宋隐，唤了一声“二哥，早些回来”。

他看向宋明昭的眼神顿了顿，随即点点头。羡王说了声：“回府”。

宋明昭与宋澄两人站在原地目送羡王的马车离去，直到巷口处眼神还一直追随。宋澄在她面前挥了挥，说道：“别看了，人在的时候，不见你多说几句，人走了，你又在这作甚，人又看不见”。

“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说今日那些刺客会怎样啊”。宋明昭问道。

“还会怎样的，今日阵仗如此之大，别的不说，差点就伤着你了”，他啧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些什么，凑近说道：“想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说着便催着进府，这个时辰府内已然过了晚膳的时辰，宋澄吩咐他身边的相容去准备一些膳食送到院子里，还问：“小昭愿意一起用膳吗？”

“当然啊，一起吃饭才香。”宋明昭欣然应邀，一路上人多嘴杂，她一直憋到宋澄的院子里才开口问道：“三哥，方才救我的那个小乞儿，不对，那个人怎么样了”。

这件事他们不愿大肆宣扬，也不想让老夫人和母亲担心，故而压下了这件事。宋明昭本要跟着一起送去医馆，但想着母亲可能会有疑心，便也跟着宋澄回了府。

“莫要担心，二哥已经把他送去医馆了，看他伤的地方应该不至于丧命，大可放心”。

“他中了两箭诶”。宋明昭现下还有些心有余悸，她看得很清楚，血已经浸透了衣衫，雪下得那么大，走的时候还能看见地上残留的血迹。

她不知他为何愿意救她，两人平素不相识，她一直以为人都是自私的，至少是在生死这方面，都不会愿意拿命去赌。只是今日那人似乎没有一点怨言，反倒是心甘情愿般。

她不是一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所有的表情都是很直接表现在自己的脸上。宋澄一眼就看出她的担心。

“不用有太大的负担，这是他的选择，况且人不是没事儿嘛，你这般也帮不了什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明日哥哥我带你出府去瞅瞅你那个救命恩人如何！”

“好”。

回到院子的宋明昭，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明的揪心。静儿想着今日姑娘受了如此大的惊吓，便点了安神的香。只是这样，宋明昭还是难得的失眠了，她没有过被人这么以命护过，那一瞬间，她不知为何感觉心脏处某个地方扯动得厉害，她没细看，只知道那人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她当时也只能看清他的眼睛。

睡不着的她本想着干脆就不睡了，起身轻轻地走向了窗户。坐在梳妆台边，心虚地瞄了一眼睡在软榻上的静儿，轻轻地将窗户打开了一半，一刹那，凉风袭来。她看了一眼静儿，傻姑娘翻了翻身，还不忘将自己的被子拽了拽。

宋明昭见状将窗户又往下关了关，只留下一线能见到外面地面上的雪。安静得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万籁俱寂的感觉就是这般吧。她在脑中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她感觉自己有时候是游离于这世间的，没有办法融入进去。当她顿悟后，一切又不是那样。

作为一个闺阁中的女子，在家是受父母兄弟照拂，在外有护卫家丁，成家之后那便是她的丈夫去关爱她。可她并不想依赖着别人，但又好像并不能从中剥离。

她与羡王的婚约，皇命难违。于她而言，这就像是一个任务，只需要完成即可。但是仔细想想，她的一切又何尝不是一个个任务，一直都是按照别人规定好的路线进行着，这世间总是充满了各种无奈。

惆怅之间，幽幽的腊梅香飘了进来，也不知这花香是不是有催眠的效果，宋明昭竟趴在梳妆台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