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东都的天澄澈如洗,
姜莱陪着女人在花园中散步,脚下是细碎的鹅卵石,耳边是微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皇妃今日心情似乎格外的好,手中握着把精致的团扇,轻轻摇动,偶尔与姜莱低声交谈几句,笑声银铃般清脆。
突然,几名随从神色慌张地大步跑来,打破了花园的静谧。
“皇妃殿下,出大事了!内阁首相今日遭到极端分子的枪击,身受重伤,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皇妃闻言,脸色骤变,手中的团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慌乱无措。
天皇此刻尚未归来,东都局势本就微妙,如今首相遇袭,无疑是雪上加霜。
她下意识地抓住姜莱的手臂,“这……这可怎么办?”
姜莱轻轻扶住她,却感受到皇妃的颤抖,她贴近女人耳边。
“别紧张,您是皇妃,代表着威严。此刻您必须镇定,才能稳住局面。”
皇妃深吸一口气,握了握姜莱的手,她站直身子,转向随从。
“立刻传令,务必确保由最高水准的医疗团队,全力保障首相的性命!另外派人前往首相府,安抚家人,等天皇归来,皇室成员会亲自前往慰问!对了,还要时刻关注内阁动向….”
皇妃神情凝重,但已不再像之前那般慌乱。姜莱见状,悄然退出这片区域。
她朝着皇居后方的山丘走去。
隐蔽的小径上,脚下石板渐渐被泥土和青草取代。
小山丘从远处看并不起眼,原以为只是皇居后园里一处景致。
然当踏入其中时,才发现这里犹如一片无人打理的深山野林。
树木高大茂密,枝叶交错,甚至遮住了大部分阳光。
忽然,眼前出现了间小石屋,若不是她走得近,几乎难以发现它的存在。
石屋外墙爬满藤蔓,与四周融为一体。
门上挂着锈迹斑斑的铁锁,锁链缠绕得严实。姜莱心中疑惑,皇居内怎会有这样的地方?
为何会被如此隐秘地藏在这里?
她伸出手,灵力流转间锁链应声而裂,推开门,一片漆黑,阴冷扑袭。
有奇怪的味道从下方飘来,像是腐烂的草木。
姜莱心底涌起莫名的不安,有什么在驱使她继续前行。
随着慢慢向楼梯下行,周围有了从墙壁缝隙中透进的光。
当她终于踏到一片平地时,眼前的景象让姜莱屏住了呼吸。
地下空间里两侧是高耸的铁墙牢笼。每个隔间里躺卧着动物,飞禽走兽,无奇不有。
而它们却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虐待,皮毛烧焦,四肢折断,有的甚至已奄奄一息。
姜莱的心脏突然被狠狠攥住,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就在这时,视线忽然晃过一处熟悉的影子,那是只狐狸,就如曾在石溪镇见过那只火狐一般。
皮毛本该鲜艳如焰,此刻却被烧焦了大半,血液和烂掉的皮肉毛发纠缠在一起,触目惊心。
那只狐狸察觉到了有谁的存在,猛地抬起头,即已这般,它却还是发出嘶吼,不屈,不服。
姜莱立刻调动灵力,缓缓淌向它们。那些原本奄奄一息的动物,像是得到了某种感应,纷纷朝她看来。
它们眼中不再绝望,而是纯粹的灵性。
忽然,一道沙哑,微弱的声音响起。
“你……你是……山灵吗?”
姜莱被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惊住,看向声音来源,竟是那只狐狸。
它的吻部微微张合,似在努力想诉说着什么。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它,“你会说话?”
火狐喉里发出呜咽,似乎想要回答,却又因疼痛而无法继续,眼神中透着急切。
她蹲下身,将手放在火狐的头上,灵力注入它体内。
“别怕,我会帮你们的。”
那些蜷缩在铁笼中的生灵,它们的痛苦,绝望,全都向姜莱内心压去。
姜莱不自觉颤抖,心底悲悯退去,涌出恨意。她攥紧的拳头里,指甲早已刺入血肉,却浑然不觉痛楚。
这国度光鲜的皮囊下,究竟蠕动着多少蛆虫?
这雕梁画栋的皇居,那些谈笑风生的权贵,他们皮履踏过的每一块地砖,都浸着血污。
“再等等......”
她的指尖悬在铁笼边沿,感受到无数双眼睛正透过阴影,将滚烫的期盼烙在她身上。
姜莱喉间忽然哽住,她垂眸望着铁笼里那些瑟缩的动物。
“若此刻放你们走。伤害你们的畜生会循着气味追来,下次,怕是连这样的笼都没有了……”
低语飘散在黑暗中。笼中生灵们眼里的光渐渐熄灭,有几只甚至开始机械地啃咬自己的爪子。
她狠狠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不能冲动,绝不能。
必须等待最完美的时机,让这些孩子永远逃出这座炼狱。
“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们离开这里。再等等......”
灵力拂过每间笼,她最后望了眼那只火狐,它眼里跳动着对姜莱的宽慰。
脚步声渐渐远去,黑暗重新吞噬这片空间,只剩下笼中压抑的呜咽声。
自这日后,每个夜晚,当皇居的灯火渐次熄灭,整个宫殿陷入沉寂时,姜莱便独自在房间,闭目调息。
虽然灵力也在增长,但姜莱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甚至偶尔感到脚步虚浮。
为了弥补损耗,她开始大量进食。皇妃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某日午后,特意来到她住处。
“菊良,你近日怎么吃得这么多?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姜莱低下头,掩去眼中的疲惫,“多谢皇妃关心,我只是最近胃口好了些,并无大碍。”
皇妃便吩咐身边的侍女,“从今日起,每日为菊良准备一餐补品,务必让她养好身子。”
每日破晓时分,山岚未散,她便踏着晨露向石屋去。
推门的刹那,铁笼里的眼睛,都会因她的到来而亮起。
姜莱抚过每个隔间的栅栏,在心中默计着它们的恢复情况。她必须在被人发现异常前,让这些生灵长出足够锋利的爪牙。
不是为了厮杀,只为在奔逃时,能撕开一线生机。
……
天皇归国的消息传遍了东都,码头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皇妃身着一袭淡雅礼服,手握精致的遮阳伞,脸上挂着笑。
姜莱也被她从皇居里带了出来。她低着头,视线落在脚下,刻意避开周围喧嚣。
皇妃看她这样以为是紧张,拉了拉姜莱的手,温声细语说道。
“菊良,待会儿见到天皇,不必紧张,他待人一向温和。”
姜莱抬头看向远处靠岸的大船,船身洁白如雪,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天皇身影出现在甲板上。剪裁得体的洋装,身形修长,面容清秀,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儒雅斯文。
他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落在皇妃身上,露出温情笑意。
他走下舷梯,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心计算,既不显得急促,也不拖沓。
“辛苦了,”
男人走到皇妃面前,握住她的手,目光专注深情,周围一切似乎与他无关。
皇妃的脸上泛起红晕,“殿下,欢迎回来。”
姜莱站在一旁,不经意间与天皇的视线交汇。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像是被盯住的猎物。
她想起石屋中那些被虐待的生灵,想起那些蜷缩在笼中的无辜眼神,心中不由冷笑。
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怎可能只是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文尔雅,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看不见的血腥。
码头上,各家报社电台纷纷举起相机,像无数窥探的眼。
天皇与皇妃寒暄几句后,便准备启程回宫。
皇妃忽然转身,一把牵住姜莱的手,笑着对天皇说道。
“陛下,让菊良和我们坐一辆车吧,她现在是我在皇居里最亲近的人呢。”
天皇微微挑眉,像是刚刚没发现姜莱一般,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他轻声问道:“这位是?”
“她是菊良大臣的女儿,大臣将她送进皇居,作为我的陪伴。这段时间,她帮了我不少忙。”
天皇点了点头,脸上挂着笑意,看不出任何情绪。
“既然是皇妃的请求,自然可以。”
皇居的车队缓缓启动,三人一同坐上了那辆宽敞的皇家轿车。
车厢两侧皆是长椅,铺就柔软坐垫,触感细腻。
姜莱随皇妃在一侧坐下,天皇身姿挺立坐在另头。
皇妃握着她的手,兴致勃勃向男人讲述着这段时间的生活。
她轻轻拍手,动作俏皮可爱,眼睛弯成了月牙。
“上次首相遇刺,我差点慌了神,要不是菊良及时稳住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天皇轻轻点头,笑道。
“辛苦了。你不必去管任何事,只需喝喝咖啡,看看书,逛逛花园就行了。我只希望你轻松愉快。”
“陛下对我真是太好了。”
姜莱坐在一旁,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
男人的话听起来温柔体贴,却像是一把锁,将皇妃牢牢禁锢在看似精致的笼子里。
他不需要皇妃有任何能力,甚至不需要她思考,只需要她做一个美丽的花瓶,装点他的世界。
这样的“宠爱”,不过是将人故意养成废物罢了。
尤其身处此位,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和意外,天皇有自保能力,那皇妃呢。
姜莱抬眸,恰好对上男人的视线,他的眼像无波的湖面,可她嗅到了侵略感,与温和的外表完全割裂。
车窗外,东都的街景飞速掠过。
姜莱靠在窗边,目光游离在外,天皇与皇妃的对话还在她耳边不断响起,那些温情的字句像一层层糖衣,包裹着内里冰冷的不在意。
回到皇居后,天皇与皇妃径直去了内殿,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
她看着他们渐行渐远,心中生出解脱感,终于可以独自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