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
次郎愣住了,看着眼前的男子直接越过他俩,三下五除二便攀了上去,动作敏捷得像一只猎豹。
“这,这算什么?”
次郎瞪大了眼睛,扭头看向健太郎,“我们下来就是给少将指路的?”
健太郎也是一脸茫然,两人面面相觑,刚下来,正累得气喘吁吁,这又赶忙往回爬。
等他们上去后,看见少将已经从车厢后拿出急救物品,熟练地给自己包扎伤口。
健太郎和次郎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这车还能动吗?”男子将身上的军服外套脱掉,开口问道。
次郎连忙回答,“能!能动!”
彦仓镇的清晨,码头上吹着咸风。小姜把姜莱安置在艘老旧渔船的内舱里。
仁切时不时站在船外,无声投去询问。
晨光从破旧的船板缝隙窜了进来。小姜趴在床边,眼皮沉重却不敢睡去。
忽然,她察觉到眼前人似乎有微动的迹象,小姜坐直身体,紧锁住姜莱的脸。
女人的唇轻轻翕动,声音几乎被船舱外的浪声淹没。
“姜……姜小……”
姜莱在梦里又回到了石溪镇那所老宅,阳光自半掩的窗间洒在桌上。
那是至她有记忆而来,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姜莱,看书。”
姜女士声调不高,她端坐在藤椅之上,一手拿书,另只手持一竿细长竹签,提醒她专注。
“您再给我讲讲吧,您小时候真见过鬼魅么?”
少女本已恍惚的心思,在那竹签轻敲桌面的清音中更加飘渺。
“讲嘛,姜小姐!姜女士!”
说罢,姜莱起身绕过小桌,娇俏地推搡着她的手臂。
女人虽未至迟暮,却眼含沧桑,“给你说过多少次,那个字不念鬼。”
“那叫魑魅。”
“哦哦,我记住了!姜小姐您再多给我讲讲嘛!”
………
小姜俯身靠近,试图听清姜莱的低语。
听到了一个“姜”字,她立刻握住姜莱的手,“我在呢,我在呢。”
姜莱眼皮微颤,但最终没能醒来。女孩叹了口气为她掖了掖被角。
另一头,健太郎和次郎开着车,载着那名年轻少将刚好经过自家村庄。
夜色渐沉,车轮碾过泥泞路,却看见月下田间,还有村民竟在忙碌,手中镰刀闪着寒光。
健太郎和次郎一眼就认出了家人。爷爷和妹妹正弯着腰,拼命地收割着庄稼。
“少….少将,那是我们的家人,我们去看一眼,就一眼,求求您了,马上就回来!”
后座的男子偏头看向那片田地,“快点。”
前座二人跳下车,急切跑向那头。老人和女孩听到动静,抬起头,眼中闪过光亮。
老者脸上皱纹在车灯下更深了几分。他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官兵说要打仗,我们怕庄稼被毁,所以连夜赶着收。灾害来的时候,我们正在这田里,想着能收一点是一点,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啊。没想到还所幸躲过一劫……”
女孩攥着老人衣袖,眼眶泛红,“次郎哥,村里全塌了…..”
次郎看着他们,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们,没事就好。”
老者摆手,勉强挤出一丝笑。
“你们快回去,给大人物开车可别惹人不高兴了。我们这没事,这地里还有不少吃的,够撑一阵子了。”
健太郎的心猛地一沉。他回头看了眼车上的少将,男人面无表情。
稀稀落落的村民弓着身子,镰刀割断稻秆的声音,在寂静里像某种绝望的挣扎。
二人抹了把泪,转身回到车旁,正要上车,车上的男子扫了他们一眼。
“去后面拿些物资,让他们找地方躲起来,别呆在车能过路的道上。”
语气里没有温度,甚至连目光都未在那些村民身上多停一秒。
可眼前男人一句话,却让那些濒临绝望的村民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次郎点头,哽咽着低声应道:“是,少将。”
两人动作迅速,将物资搬到田边,嘱咐他们赶紧收完麦子去后山空地呆着,这是大人物发的话。
村民接过物资,双手颤抖,紧抱着分到的干粮,“谢谢……谢谢……”
二人回到车上,“谢谢您,少将。”
“走吧,去彦仓镇。”年轻男子淡淡开口,望向远方。
健太郎和次郎不再说话,发动了车子。泥路颠簸,车灯在尘土中微弱。
后座的人,半边衣襟□□涸的血迹覆盖,神情却比先前柔了一分。
他只是想着,他或许也能和那个女子相遇吧。
姜莱踏出船舱,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忽然眼神一顿
有个男人正往这边走。
就在她看过去的刹那,那人脚步停了。
他个头很高,白衫被血染红。纱布缠了大半张脸,只露双狭长的眼和抿成线的薄唇。
姜莱不自觉地多看了两眼。怪了,明明没见过,怎么总觉得这人眼熟?
男人突然抬头,撞进姜视线里。
那一瞬间,他僵住了,这么多年,这个身影在他梦里挥之不去,每次快要抓住就会化作青烟消散。
可现在,这人就真实地站在不远处,她随意一瞥,轻描淡写,却让他听见了心脏的重量。
胸腔里剧烈跳动的声音几乎震耳欲聋,每一次搏动都像在提醒他,原来自己还活着,原来血液还能如此滚烫。
这感觉太陌生了,胸口发紧,喉咙发干,胃像是被狠狠攥住。
不是饥饿,却比饥饿更令人焦灼,不是疼痛,却比疼痛更难熬。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在害怕。
怕被她看穿这狼狈的模样,又怕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予。
姜莱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心想这人长得倒是极好。
她浅浅一笑,开口问道,“你好,请问有何事?”
男人眉头微蹙,下意识移开视线,可双脚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没动。
姜莱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眼中透着几分烦躁,似在极力压抑什么。
手指攥紧又松开,像是有什么话哽在喉间,想说又说不出口。
姜莱挑了挑眉,暗自思忖,“难道这船,是你的?”她试探着问道。
莫不是自己占了人家的船?看他这副憋着火又不好发作的样子,八成是碍于她是女子,不好直接赶人吧。
男人猛地抬眼,随即又偏开视线,下颌线条绷得死紧。
最终只是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不是。”
他看了姜莱一眼,最后却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姜莱望着他背影,怪了,这人怎么一副认识她的样子?
这时,小姜抱着满怀的食物蹦蹦跳跳跑来,差点和那男人撞个正着。
她慌忙鞠了一躬,转头就扑到姜莱身边,“你可算醒啦!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
姜莱忍不住追问那道远去的身影,“那人是谁?”
小姜献宝似的举起食盒,
“那位啊!是城里派来的军官,带了好多救援物资呢!之前那凶巴巴的武士好像也是他手下,这份饭菜还是武士大人给我的!”
小姜把餐食往木箱上一搁,嘴里跟连珠炮似的。
“快吃快吃!你都昏睡一天一夜了,还有哪儿不舒服没?赶紧坐下歇着!”
姜莱被她这通忙活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真没事了。”
舱外风声依旧,码头上搬运物资的喧闹声隐约可闻。
姜莱虽然体内灵力所剩无几,但正常走动已无大碍,她与小姜一同来到河岸边。
人群围着一辆卡车,忙着分发刚卸下的物资。
她的视线越过忙碌的人群,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刀疤武士,他正躬身站在男人身侧汇报。
不远处,健太郎和次郎正手把手教村民们包扎伤口。
小姜眼睛一亮挤进人堆里,踮着脚看得认真,生怕漏掉步骤。
“你没事了?”
姜莱闻声回头,正对上仁切担忧的眼神。
“真没事。”姜莱笑着抬手,习惯性地像待小姜那样,揉他的脑袋。
却发现当年那个小豆丁,如今已比她高出一大截。
她的手悬在半空,仁切自然弯下腰,把头凑到她手下,像只听话的大狗。
姜莱噗嗤笑出声,手落在他发间,“真是长大了啊。”
她比划了个到腰际的高度。“还记得你当初只有这么点呢。”
话音刚落,姜莱后颈突然窜上一股寒意,她猛地转身,视线扫过整个码头。
村民们还在包扎伤口,忙着分发物资,谁都没往这边看。
可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就像暗处藏着条毒蛇,吐着信子悄无声息环绕她。
姜莱摇摇头,心想大概是灵力消耗过度,神经太紧绷了。
她再次环视四周,目光所及,尽是地震过后的残破景象。
河堤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从死亡边缘被拉回来的灾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麻木。
妇女们穿梭其间,步履匆忙,或包扎伤口,或喂食清水,动作虽急却不失温柔。
幸存的壮年们一波接一波地涌入废墟,像不知疲倦的蚁群,在瓦砾,尘土中搜寻着残存的奇迹。
空气浮动着血腥味,时不时传来几声压抑的呻吟。
连吹过的风都沉甸甸的,像是载不动太多悲伤。
每次改到这两章时,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回到2008年。
记得那是粉笔灰在阳光下漂浮的午后,第一阵震颤袭来时,我以为只是前排男生的恶作剧。
直到第二波震颤将课桌上的书本掀翻,整栋教学楼突然活了过来,在尖叫与奔跑中剧烈抽搐。
操场上散落的书包和跑丢的鞋,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里,手机信号在瞬间中断。
那一晚,所有人躺在塑胶跑道上,望着黑夜。
那时年幼的我还不懂什么是地动山摇,后来才明白,那天失去的不仅是通讯信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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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