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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荒野的风带着刺骨的凉意。
两人离开清风堡范围,并未走官道,而是循着偏僻小径疾行。元不渡步履从容,速度却极快,墨绿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云何栖始终跟在他身侧一步之遥,姿态看似闲散,速度却分毫不落。
“元老板,接下来有何高见?”云何栖的声音在风中依旧带着笑意,“这明月珮到手,总得找个明白人瞧瞧。您心里可有合适人选?”
元不渡目光望着前方沉沉的夜色,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你可听过‘金石叟’?”
云何栖挑眉,暖褐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那个传说中能辨识天下奇珍、精通机关篆刻,却脾气古怪、早已隐居多年的老家伙?听说他欠过藏剑山庄叶家的人情……啧,莫非这明月珮,还与二十年前那桩旧案有关?”
他反应极快,立刻将线索串联起来,眼中兴趣更浓。对他而言,水越浑,机会越多。
“他隐居在据此百里外的‘忘尘峡’。”元不渡并未否认,也未确认,只是淡淡道,“加快脚程,天亮前可到附近。”
“忘尘峡?”云何栖摸了摸下巴,“那地方可不好找,瘴气弥漫,毒虫遍地,怪不得这老家伙能躲那么多年清静。”
元不渡不再多言,身形陡然加速,如同一支离弦的墨色箭矢,射入更深的黑暗。云何栖轻笑一声,体内内力流转,步伐愈发轻盈,紧紧跟上。
然而,行出不过二十里,元不渡却突然放缓了脚步,最终停在了一片荒废的村落前。
村落早已无人居住,残垣断壁在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骸骨,透着一股死寂。唯有村口一座破败的古刹,还勉强维持着轮廓,檐角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断续、嘶哑的呜咽。
“怎么不走了?”云何栖有些意外,“不是说天亮前赶到忘尘峡附近么?”
元不渡的视线落在古刹黑洞洞的门口,鸦青色的眼眸在夜色中泛着冷光。“里面有血腥味。”
云何栖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他仔细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除了尘土和腐朽的气息,果然捕捉到了一丝极淡、但新鲜的铁锈味。“看来,这清净地方,也不太平。”
元不渡抬步,无声无息地走向古刹。云何栖这次没有多话,默契地跟在他身侧后方,那双总是带笑的垂眼微微眯起,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踏入古刹残破的门槛,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大殿内,佛像倾颓,蛛网遍布,而在佛像下方的供桌旁,赫然倒卧着两三具尸体!
看衣着,像是普通的行脚商人或村民,死状却极为凄惨,皆是被利刃所杀,血迹尚未完全凝固。
元不渡的目光并未在尸体上停留太久,而是转向了大殿角落的一堆干草。那里,传来极其微弱的、压抑的呼吸声。
他走过去,用脚尖轻轻拨开干草。
草堆里,蜷缩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女童,衣衫褴褛,小脸脏污,一双大眼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睁得滚圆,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在她身旁,还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老妇人,胸口一道狰狞的刀伤还在缓缓渗血,眼看是活不成了。
云何栖看着这一幕,脸上的玩世不恭淡去了些许,他靠在门框上,抱着臂,没有说话。
元不渡蹲下身,看着那女童,语气是他一贯的平淡,却莫名少了几分冰冷:“谁杀的?”
女童吓得猛一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掉下来,只是伸出颤抖的小手指了指外面,又紧紧抱住了身旁的老妇人。
那老妇人似乎感应到什么,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到元不渡,嘴唇翕动,发出微弱的声音:“……强……强盗……抢……抢走了……玉佩……”她目光涣散,似乎将元不渡当成了别人,“……告诉……告诉叶……叶庄主……小心……清风……”
话未说完,她头一歪,气息彻底断绝。
“奶奶!”女童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小小的身体扑在老妇人身上,无声地抽泣起来。
元不渡沉默地看着。叶庄主……清风……这两个词,像两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眼底漾开一丝几不可察的涟漪。
云何栖走了过来,蹲在元不渡身边,看着那哭泣的女童和老妇人的尸体,叹了口气:“看来是遭了无妄之灾。普通的强盗,怎么会对一块玉佩下手?还提到了‘叶庄主’和‘清风’……”他看向元不渡,意有所指,“这潭水,比我想的还深啊。”
元不渡伸出手,并非去安慰女童,而是轻轻掰开老妇人紧握的手。在她掌心,赫然攥着一小片破碎的布料,看质地和颜色,与之前在清风堡外袭击他们的那些黑衣人身上所穿,一般无二。
“不是强盗。”元不渡的声音冷了下去。
他站起身,对云何栖道:“处理一下。”
云何栖愣了一下:“处理什么?尸体还是这孩子?”
元不渡已经转身向殿外走去,清冷的声音飘来:“你说呢?”
云何栖看着元不渡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那哭得几乎晕厥的女童,摸了摸鼻子,苦笑一声:“得,脏活累活又是我来。”
他却没有立刻去动那女童,而是先快速检查了一下那几具成年男子的尸体,从他们身上搜出了一些散碎银子和路引,确认只是普通百姓。然后,他走到女童身边,没有试图去抱她,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散发着清甜气味的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精致的桂花糖。
他递到女童面前,声音放得难得的温和:“小丫头,别哭了。吃点甜的,会好受点。”
女童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糖,没有动。
云何栖也不勉强,将糖放在她身边干净的干草上,然后起身,开始利落地将那几具尸体拖到古刹后院,寻了处松软的土地,用随手捡来的破铁锹掘坑掩埋。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大殿,发现那女童依旧蜷缩在老妇人身边,但小手却紧紧攥着那包糖。
云何栖走到她面前,蹲下,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和通红的眼睛,轻声道:“我们不能带你走。跟着我们,比留在这里更危险。”他从怀里又掏出几块分量更足的银锭,塞进女童的怀里,然后将地上那包糖也塞进她手中。“拿着这些,往东走,遇到第一个城镇,去找官衙,或者找一家叫‘济世堂’的药铺,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会安顿你。”
他说着,从腰间解下一枚看似普通的木制腰牌,上面刻着一个古怪的符号,塞进女童手里。
女童怔怔地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银子和腰牌,似乎明白了什么,眼泪又涌了出来,但这次,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云何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老妇人的尸体,轻声道:“抱歉,来不及让你入土为安了。”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古刹。
庙外,元不渡负手立于月光下,仿佛从未移动过。
云何栖走到他身边,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语调:“处理好了。元老板,可以继续赶路了吧?再耽搁,天可真要亮了。”
元不渡侧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沾了些泥土的衣摆上,什么也没说,转身再次没入夜色。
云何栖快步跟上,与他并肩而行。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忽然轻笑一声,自语般低喃:“还以为你真是一块捂不热的寒冰呢。”
元不渡脚步未停,清冷的声音随风传来:
“多事。”
云何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暖褐色的眼眸在渐淡的夜色中,亮得惊人。
前方,忘尘峡的轮廓在黎明前的至暗时刻,已隐约可见。
 
                 
                 
             
    